衛瑩沒有了任何被冒犯的氣惱和羞澀,就如同在剛才的剎那間,她彷彿已經經過了歲月許久的磋磨,所以如今身子被男人暖熱的溫度包裹著,卻是生不出多少氣憤來,反而在感覺到三皇子害怕似的不斷縮緊著抱著她的力道和他胸膛中不斷傳來的急促心跳後,反而能夠垂下睫,心如止水地說道。
“因為人——
終究不是什麼能夠隨意送人的物件。”
聽了她的這句話,付峻如遭大擊一般地松開了緊錮著她的力道,他如何能聽不出,他剛才所說的那句話已經戳中了少女心中的禁忌,如今哪怕他說出自己身份的實情,只怕也是為時已晚了。
少女平靜地推開她腰上已經形如虛設的手,站遠幾步,望著三皇子面上冰冷卻似乎含著無措一般的神情,毫無所動地轉開眼,撩起鬢角在剛才推搡中散落的一縷青絲,禮節性地微勾著唇,面上便下意識地露出了最為疏離而冷淡的笑容。
彷彿嘆息般的,她的聲音平靜而柔和,彷彿融在這吹拂而過的江風之中,彷彿是憐憫,又彷彿是好笑地輕嘆感慨著。
“三皇子,大概是不懂的吧。”
少女柔和的眼落在了他身上,這次卻沒了懼怕和逃避,反而如同看著一個不經事的孩子一般定定地看著他,微微地夾帶著嘆息般的語氣說道。
“所以,殿下是喜歡我僅有的這分顏色嗎?”
拒絕的話語就要說出,少女卻是一笑,然而哪怕是夾雜著恍惚自嘲的笑意,她仍是清美絕倫,一舉一動便如同那廣寒宮中下來的仙人一般,皎白的月輝彷彿吸引著落在她的面容上,那雙眼如同春水一般溫蘊動人,眼波流轉間雪肌如玉,點唇勝梅,便是讓人心神恍惚的世間再難得見的姝麗顏色。
“如果殿下能護得住我衛府一門周全……”
似乎遙遠地想到了了什麼,少女唇角如春冰初融般緩緩勾起,那笑意便讓人再想不起世間一切可與她比擬的絕色來。
“再保全了他的聲譽——
妾身便願侍君枕蓆。”
或許是隻有神話中方才會出現的荒誕傳說一般,不染世間一絲塵埃氣息的神女緩緩開口,不圖絲毫名利榮譽,便甘願嫁予一介凡人為妻。
少女在明月下婉約地笑著,便是一副太過美麗,以至於讓人呼吸都不敢放得太重,害怕自己驚醒了虛幻而美好的這一幕的存在。
而過了許久,付峻才從這姝麗得幾乎奪走了他呼吸的場景中回神過來,找回了自己的幾分思緒。
垂眸斂眸,容顏清麗得彷彿不染凡塵的少女便在他伸手可攬入的一臂之隔,然而莫名的,付峻卻覺得此時的她離他前所未有的遙遠,就如同他和她之間相隔著一層虛幻的隔層,少女將一切以為他會動心的一切作為交換的代價,然而卻將她自己的那顆心,已經不容任何人覬覦地沉沉封入了那隔層之下。
然而曾經的自己,本是可以完整得到她的。
這般的認知幾乎如同針紮一般,付峻幾乎覺得連每一口吸入肺腑的空氣都變得刺痛而艱難。
他上前一步,然而哪怕已經將毫無反抗的少女再度摟入了懷中,然而心中沉沉的,彷彿那拉開縫隙的地方又變大了,沉沉的江風吹了進來,卻是讓他胸腔中的一顆心都彷彿畏寒一般地疾速跳動著。
付峻聲音嘶啞著,明明是他將衛瑩困在了懷中,然而他此時卻覺得自己如同被拴上了鎖鏈的惡獸一般,少女把控著拴鎖著他心髒的鎖鏈,而只要她露出些毫的不在意來,那禁錮著他心髒的鎖鏈便如同便拉扯著一般,一陣賽過一陣的發麻發疼。
然而過於激烈的情緒撞擊著他的心口,卻是讓他在此時連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他略帶著薄繭的手宛如抱著再珍貴心愛不過的珍寶一般,小心翼翼地捧上了少女還帶著淚意的面頰,然後用著溫和再不過,甚至是害怕她的肌膚被擦痛的力道輕柔地為她擦淨面上的所有淚意來。
男人的手骨節分明,眉宇間凝結著的彷彿是極其攝人的冰寒貴胄威嚴,然而在看向她時,目光卻專注小心得如同望著世間再沒有意見的珍寶,察覺那略微有些粗糙的手拂過她的面頰,或許是眼淚迷了眼睛,衛瑩在此時竟忍不住將三皇子的面容和那人的面容重疊了起來。
他和那人一般,望著她時眼中似乎也含著這般深沉而滾燙得近乎讓人落淚的愛意。
然而這愛意,或許也不過是她心甘情願被編造出來的謊言網羅住所以産生的錯覺罷了。
本來已經沉寂得以為不會再泛起絲毫漣漪的心緒此時抽痛著,這淚水彷彿就像無窮無盡一般地從眼眶中流了出來,然而她似乎浸在了苦澀的汪洋之中,所以這淚水不斷地流著,卻是難以再止住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