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幽冥之下便應該身死的厲鬼,怎麼可能在失去並重新擁有自己視如性命的珍寶後,再嘗試放開甚至看著她被旁人奪去呢?
男人的眸陡然變得極黑極沉,光是想到那個將他的瑩瑩拱手讓人的可能,方才飲下的酒就如同無數鋒銳的利刃一般燒灼撕裂他的身體,讓他幾乎回到被困在墓xue中不見天日的感覺來。
而面前的少女,遞給了他從幽冥爬回人間的繩索。
所以,他怎麼可能放手?
他愛她,已經是恨不得能將她融入骨血之中,再不分離的了。
既然這樣,他身死之時,自己能不能夠壓抑得住將她一併帶走的可怖佔有慾,望呢?
付峻的面容隱於逆光之下,他一轉不轉地盯著他面前的少女,腦中所有屬於人類的理智憐惜情緒,彷彿在剎那間便被一直壓抑著的屬於厲鬼的恐怖強大的佔有情感牢牢翻覆上來。
彷彿於暗不見光的深淵下滋生出的陰暗情緒肆意地生長著,讓他幾乎要忍耐不住心中的晦暗恐怖情緒,脫口而出所有實情。
然而若是將這實情告出,付峻清楚,如果他看見了少女有一絲一毫的欣喜之情,那麼這輩子,哪怕他身死,他都不會再讓她獨留一刻。
男人的目光一轉不轉地望著少女,彷彿憐惜,又彷彿最冰冷的無情般的情緒在瞳眸中分裂掙紮著,最後天平在緩慢地倒向屬於厲鬼的那一端。
既然已是厲鬼,誰還會松開這深淵上伸來的繩索,而不將那繩索的主人一併帶入那深淵之中呢?
反正他死後,無人能庇護得了她,今日這豺狼環伺的局面日後也定會重現,而若是他的少女願意,就讓她和他一同沉淪這幽冥又如何?
男人冰冷的面容上,深沉的瞳中透出讓人發寒的專注,他宛如打量著這世上唯有一件而且隨時可能消失的珍寶一般,他的目光定定而長久地停留在那面具之上,然而這面具絲毫妨礙不了他如同呼吸一般自然地描繪出少女每一分每一毫的輪廓。
眉宇間的戾氣和森然的冰寒之氣從男人的眉宇間自然洩出,然而衛瑩此時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卻是沒有注意到絲毫異樣。
眉煙察覺到了一股如同被兇戾至極的野獸盯上的危險視線,久久地停留在了她挽著小姐的手上,她沒有放手,反而下意識地抱緊了幾分,卻是連帶著衛瑩也跟著退了幾步。
望著和他和她之間又遠了幾分的距離,此時付峻眼中已經不是黑沉的寒氣,而是已經凝為實質的森冷殺氣了。
“那玉,”男人暗沉的聲線彷彿即將來臨的暴風雨,此時近乎是沒有任何情緒的平靜,“為何你不收下?”
衛瑩卻是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視線,澄澈淺黑的瞳眸平時望著宛如一湖春水,然而此時在皎白的月光下卻如同春水中碎著片片的寒冰。
少女字字清晰,卻又夾雜著冷然的譏笑回道。
“那玉,若是我夫君贈予我,我自然會欣喜收下,然而如今我夫君已亡,這玉又是憑借誰人的名義贈予我的呢?”
“若是三皇子,我自然不會接受,然而若是我的夫君,這是我們夫妻二人之事,殿下又有什麼立場過來質問我?”
然而男人已經濃黑得幾乎透不進一絲光明的眼眸,在聽到她話中那兩個字的稱呼後,宛如已處死刑之人陡然得知了赦免的命令,沙漠之中渴死的人得到了從未奢想過的甘泉。
“你叫他——
什麼?”
說到最後兩個字時,宛如害怕這一切只是一場夢境一般,付峻大步向前,卻是終於靠近了那日思夜想的人,然而他的聲音輕得如同氣音,彷彿一不小心就會被那風聲蓋過。
衛瑩卻以為自己是戳到了他的痛點,不知何時她已經不想再去考慮什麼順從什麼為家人著想的方面了,娘親傳來的那封信宛如是最後一根壓倒她的稻草,此時她覺得自己如同一葉已經沒有了航向的小舟,已經無處可停留,也無處可以去了,而今日的這一切,在這三皇子詭異莫名的戲弄行為和她的心緒紊亂中終於爆發了出來。
她幾乎壓抑了所有理智地抬頭,甚至為了能讓這三皇子徹底厭棄於她,而毫不猶豫地加重著音說道。
“夫君。”
男人恍惚以為自己處於夢中的感覺終於如同撥開了一層迷霧一般,前所未有地真實了起來,皎白的月光之下,他的目中綻出了前所未有的彷彿能將人灼傷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