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夢待要阻止,丁睿已開口朗誦道:
“悠悠四處望九州,滿眼風光北固樓。
千古多少興亡事。不盡長江滾滾流。”
景靈一雙妙目眼含柔情的望向吳夢,擊掌道:“真是好詩,先生文采數算、農術格物,真是無一不通。”
吳夢有些尷尬,只好轉移話題問丁睿道:“這一路上有何感觸。”
丁睿向來聰穎,師父一問他便知道什麼意思,答道:“師父,這一路上的稅務太多,除了蘇州只有進出的稅務,其他的州縣沿河都有稅務,幸好我丁家的工坊都是與官府合辦的,如若不然,一文錢都賺不到。”
吳夢笑道:“是啊,稅務是太多了,那你可知為何私坊和商人不願與官府合作。”
丁睿如何知道,搖了搖頭,吳夢道:“兩個緣故,一是官府的吏員太黑,若是與官府合作,說不定被吃的一個子兒都剩不下。二是人性本貪,商賈不願與他人分享此中利潤。所以師父說過,人才是天下最大的問題。”
丁睿問道:“師父,莫非真是無解決之法麼?我家與官府合作甚好,百姓也誇讚。”
吳夢笑道:“那是你爹開通,可天下人的人性各不相同,不能指望所有人如此,你那同窗彭新平的爹爹,大鹽商彭子石,賄賂發運司和州衙的吏員,到處逃稅,賺恁多錢對幫工卻是摳門的很。
故天下要大治,首先是教化,正所謂孔子云‘不教而誅謂之虐’,然後便是法治,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再就是官員自身要以聖人之言要求自己,但能否實現也很難說,睿哥兒,以後得靠你來實踐得出真知。”
丁睿點了點頭,堅定的說道:“師父放心,弟子一定努力去做,師父看好就是。”
吳夢苦笑了一下,心道徒弟啊,師父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沙船掛上風帆,藉助南風渡過了長江,卻並沒有往揚州方向,而是逆流而上往真州而去。
吳夢甚是詫異,打發李五去問了下船上的綱首,才知道揚州的運河河道日益淤積,自大中祥符六年起,漕船已逐步改走真州水道,吳夢眼望北岸隱隱約約的揚州城,沒能嘗試下“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甚是遺憾。
揚州建城史可上溯至公元前486年,距此時已是一千五百零六年了,古代有時作楊州,唐朝以前楊州的治所在丹陽,直到唐高祖武德八年才把治所搬到了此處,宋太宗至道三年997年),揚州歸屬於淮南路。
揚州在唐時最為富盛。
史載:舊城南北十五里一百一十步,東西七里三十步,史料記載有二十四橋。最西濁河茶園橋,次東大明橋,入西水門有九曲橋,次東正當帥牙南門,有下馬橋,又東作坊橋,橋東河轉向南,有洗馬橋,次南橋,又南阿師橋、周家橋、小市橋、廣濟橋、新橋、開明橋、顧家橋、通泗橋、太平橋、利園橋,出南水門有萬歲橋、青園橋,自驛橋北河流東出,有參佐橋,次東水門,東出有山光橋。又自衙門下馬橋直南有北三橋、中三橋、南三橋,號“九橋”,不通船,不在二十四橋之數,皆在今州城西門之外。
唐代詩人有云:“夜市千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如今不是澄平日,猶自笙歌徹夜聞。”
可見揚州在唐朝時的繁華,五代亂世,揚州在畢師鐸、孫儒的互相攻奪中成為廢墟。
楊行密掌握揚州以後曾經修復了一番,顯德年間又發生了後周打通大運河的戰爭,南唐知道揚州不可守,一把火將揚州城燒燬了,退守長江。
大宋安定天下後,蘇州、杭州這些後起之秀代替了揚州的位置,如今的揚州完全不復昔年的繁華。
沙船溯江而行,船上風大,吳夢看了一會,便回到了船艙,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忽然船輕輕一晃停住了,吳夢醒了,問景靈道:“船怎的停了。”
景靈開啟窗戶看了兩眼道:“好像是在排隊等著過船閘。”
吳夢興致來了,吩咐道:“扶某起來,去瞧瞧船閘。”
來到船頭,林貴平和丁睿都在船頭看稀奇,吳夢抬眼望去,只見前面足有三四十條船在等著過閘,大部分都是運糧的漕船,沉甸甸的糧食壓得船舷離水面很是接近了。
吳夢活動了兩下脖頸,四下裡看了看,此處接近河岸,岸邊長著許多蘆葦,葦灘約三、四十米寬,一直蔓延入江,彷彿江水的一道綠色鑲邊,逶迤延伸至遠方的青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