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禧二年十一月底,孫冕和王嘉言一身便裝,帶著兩個隨從,坐上一條小船順流而下向著吳山村而來。
他二人一是為感謝丁大勝饒恕樵夫,二是想開設官坊打造煤球工坊那些器械。
寒冷的冬日裡,西北風在空中呼嘯,放眼望去,天空已經變成了暗淡的灰色,婁江兩岸只有光禿禿的樹杈子,遼闊的太湖平原滿目蒼涼。
田野裡所剩無幾的秸稈和草木在寒風中顫抖,天地間染上了一層冬日的蕭殺。
孫冕站立在船頭上昂頭四顧,凜冽的河風吹的衣袍獵獵作響。
王嘉言自船艙出來,躬身行禮道:“知州,外面風大,還是進船艙避避吧。”
孫冕笑道:“無妨,已快到吳山村,仲謨,你上次與老夫說過的冬小麥,靠近婁江兩岸是否有栽植?”
王嘉言道:“有。”他指了指前面一道河灣道:“知州請看,過了這道灣便是冬小麥的麥田。”
行至河灣邊,水流變緩,冬天的落葉在水面上打著漩兒,小船慢悠悠沿著河水轉了一個小灣,眼前便出現吳山村大片的冬小麥麥田。
田野裡麥苗伸展著嫩葉,頂著西北寒風默默的生長,那片片頑強的綠色成了枯敗冬日裡一抹亮麗的風景。
孫冕笑了,他捋了捋鬍鬚道:“吳先生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冬日裡偏偏讓他種成了小麥。”
王嘉言抱拳道:“眼下還未過冬,冬小麥能否大量種植還未知可否。若是明年小麥有收穫,下官懇請知州上書朝廷,將冬小麥在大江以南廣而種之。”
孫冕道:“那是自然,仲謨你不說老夫也會上奏疏。”
兩人說說笑笑,一炷香後小船接近吳山村渡口,婁江南岸是機器轟鳴的煤球工坊,北岸是奠基不久的新工坊,幫工們都在埋頭勞作,一片繁忙。
看著眼前此景,孫冕滿意的點點頭說道:“丁家的煤球作坊如此火紅,怕是一年可賺上幾萬貫,工坊幫工們也收入不少工錢。”
王嘉言附和道:“是啊,若是大宋計程車紳有丁員外一半開通,天下的父母官們也少勞神許多。”
船靠岸停泊,兩人帶著隨從一路步行,今日雖不是趕集之日,可市場裡依然是人來人往,買肉買菜買日用品的百姓不少。
王嘉言笑道:“此處的草市去歲還是人丁單薄,今歲卻堪比蘇州城裡的坊市,市集裡的魯稅吏整日裡喝的醉醺醺,可收到的稅錢比往年不知翻了多少倍。”
孫冕道:“老夫也有耳聞,商戶的賦稅還是按照老慣例收取,然而不但稅錢多了不少,商戶賺的也多了。”
王嘉言道:“古言曰天下之財有止數,可吳山村的稅錢多了,卻並未影響長洲縣其他坊市的賦稅,下官想不通這是為何。”
孫冕輕輕“嗯”了一聲,說道:“這還不是那吳先生髮現了石炭的妙用,且又知曉石炭蘊藏地,今歲不僅僅是潤州,天下所有產石炭之地賦稅都在上升。”
王嘉言又道:“知州,此次開辦官坊,也不知丁家是否願意將打造之術傳授於縣衙。”
孫冕呵呵笑道:“此事毋須擔心,丁員外不會藏私,那些器物老夫也有耳聞,只需買上數套回去,自然能仿照出來。”
孫冕和王嘉言邊走邊閒聊,不知不覺間接近了丁府。
丁大勝得到忠伯稟報,慌忙命家僕大開中門相迎。待將孫冕迎進了客廳,又備上了香茗與點心,三人便相互寒暄了一陣。
知州和知縣老爺聯袂來訪,丁府還是頭一遭,丁大勝十分恭敬,免得一時失禮丟了面子。
“知州在蘇州任職一年有餘,不知可還習慣蘇州的風土?”丁大勝一臉微笑問道。
孫冕放下茶盞,很是隨意的點了點頭說道:“蘇州富庶繁華,民風也大都淳樸,老夫在此為官可謂是倍加欣喜,豈有不習慣之理!”
“那是那是!大人所言極是!”
“丁員外酒樓弄的如何了。”孫冕問道。
“賤內在裝飾酒樓,年前必定可開業,屆時孫知州務必親臨賞光。”丁大勝道
“辛苦丁夫人了,老夫定會前去。丁員外,老夫和王知縣此行是道謝而來,員外善舉,官府衙門也省卻許多麻煩。”孫冕向著丁員外拱手致意。
丁大勝趕緊站起身來回禮:“知州何必如此客氣,樵夫們也是命苦之人,在下理當如此。”
“老夫上次有云,如這世上人人皆似丁員外,天下早已大治。”孫冕不勝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