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硯之茫然喝了兩口水,咳了幾聲,顫抖著手又試圖將瓷碗放到一個竹藤籃子之中。籃子上牽著一條麻繩,麻繩一頭繞橫樑而過,垂在牆角處並不惹人注目。
他將那麻繩往下拉,裝著粗瓷碗的竹籃子緩緩吊了起來。這是京師農家常用以儲存碗筷的法子,如此一來,碗筷不易摔。
或許是才從睡夢之中甦醒而渾身無力,許硯之拉著麻繩的手腕抖了抖,哐地一聲,竹籃子由橫樑上摔了下來,一籃子裡的瓷碗與木筷子摔了一地。
瞎眼僕婦聽得此響動,罵罵咧咧走入房中,眼看就要扇他巴掌。也正當此時,一陣清潤的嗓音道:“不過是兩個碗麼?有話好說,何必動手?”
公子無忌一腳踏在碎了的粗瓷瓦片上。
他的這一雙鞋是新做的,許硯之在南安寺裡初見慶王趙桓,顫顫巍巍只見了他厚厚的鞋底與鞋面上繡著的層雲。而今他鞋面上的層雲早換了紋樣,今非昔比,那曾經跪在他跟前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少年,此時縱是再餓也吭不出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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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眼僕婦與瘦骨嶙峋的許家獨子一一跪了下去。
這是他第三次得見慶王趙桓。除去桐州南安寺那一次,許硯之在京師軟禁之時他還來了一次。
那時公子無忌與他喝了半盅茶,吹了半日風,期間二人什麼也沒說,他什麼也不敢說。而後公子無忌施施然回府吃晚飯,許硯之在層層威壓與皆之中恍然大悟,心道,此為敲山震虎,人家專程來警告他不可輕舉妄動。
第三次面對皇家貴胄,許硯之深埋著頭,他脊椎上的骨節彷彿都要從後脖子皮肉之中擠出來一樣突兀。
公子無忌看了他的樣子嚇了一跳。他給隨行老者遞了個眼色,那人點點頭安排了下去,許硯之跪在碎瓷鋪滿了的地板上木然道:“草民微賤,實在當不得陛下如此掛心。”
他已不是唯我獨尊的天之驕子,許多江湖人情,他一看便知,既知而心頭越發惴惴。卻不知這一回慶王駕到又將如何敲打與震懾他。
房中陳設實在太過簡陋,公子無忌找不到一塊乾淨的地方坐,便只得領著許硯之一同到得門邊。他搶過那瞎眼僕婦的小板凳大咧咧坐著,許硯之跪在他的跟前縮成一團。
二人跟前的一地瓜子殼還沒清掃乾淨,外頭的農田成片荒蕪,這一番荒謬景象,任是許硯之做夢都未曾想見過。
“……硯之這一段日子受了不少苦。”公子無忌話一出口,連自己都覺得有些羞惱。
何止受了不少苦,他這命都險些去了半條,再這般寒暄下去怕連他五百年老臉都實在沒處放。
公子無忌低頭咳了兩聲,道:“前些日子京師事多,一直不曾抽空探望小友。你莫要見怪。”
“草民微賤,當不得殿下一句小友。”
公子無忌又咳了兩聲,決定單刀直入,曉以利害,先將此人勸服再說。
他由京師形勢論到了聖上之心,話鋒一轉,又言道聖上開恩,許家那被抄了家的一應財產也將不日放還。許硯之靜靜聽著,默默跪著,彷彿他所言家族之事同他這個許家獨子沒有半分關聯。
最後公子無忌一言定音說明來意,道:“許家之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你若實在有心為長輩分憂,本王倒為你謀了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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