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輕舟左右四顧,見左右兩個侍衛皆一臉端肅,目不斜視,心下長嘆了一口氣。
他此時正坐在一輛搖搖晃晃的馬車之中,馬車裡的兩個人都頗有道法底子,而他早些時候被薛湛一頓折磨,此時又被十六跟銀針封了功力,除了盤腿坐在車中乖乖讓人帶走外別無所能。他的脖子與右手手腕上皆被套了鐵鎖鏈,鎖鏈上還貼有咒符,此一佈局如臨大敵,蓋因薛湛尤其交代,陸輕舟其人賊得很,押送過程中萬望小心。
陸輕舟輕聲一咳,道:“我們這是往何處去?”
兩個侍衛一胖一瘦,目不斜視,懶得理他,他便又道:“這重陽的菊花還沒開盡,我們就要往北邊去了?”
其中有一瘦侍衛被他煩得心生怨憤,低斥了一聲“老實點”。越是如此,陸輕舟彷彿越發來勁,又問道:“京師的天色可還好?我聽聞去年雪甚大,今年可需尤其準備秋衣?”
那呵斥他的侍衛沒有法子,狠狠瞪了他幾眼。
也正是他瞪的這一眼,他陡然見得陸輕舟的臉上出現了一個口子。
說是口子倒不盡然,這細密的一個傷口不曾見血,竟彷彿如人皮面具被人劃開了一般。
侍衛不敢大意,忙湊上去看,也正是這湊上去的功夫,馬車狠狠一停,陸輕舟臉上的皮彷彿剝落了下來,一層薄如蟬翼的人皮直往下掉。
侍衛大驚失色,呆若木雞,卻見陸輕舟那剝落之後的臉皮逐漸露了出來。
那是一張無辜而茫然,一臉驚慌的年輕的圓臉。長刀一閃,侍衛將刀架在“陸輕舟”的脖子上大呵道:“你是何人!?”
“陸輕舟”道:“我怎的在這?為何要用鐵鏈鎖著我?”
侍衛左右四顧,原來那被鐵鎖鏈重重鎖著的人忽而變作了胖侍衛的樣子!而他跟前冷笑著的胖侍衛倏然化作了陸輕舟,瘦侍衛瞠目而視,膽戰心驚,將長刀往他跟前的陸輕舟脖子上劃。
血濺三尺,噴得人一臉溫熱。“陸輕舟”的脖子上開了一條淋漓的豁口,鐵鎖鏈重重捆縛下的胖侍衛冷眼旁觀,不發一言。
待那人的鮮血順車廂內壁往下淌的時候,瘦侍衛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身中幻術,方才一刀砍下去,竟誤殺了同僚!
胖侍衛倒在血泊之中,重重鐵索之中的陸輕舟眨了眨眼,右手運其掌風便朝瘦侍衛身上劈去!鐵索上咒符嗡鳴之聲四起,陸輕舟的右臂被鐵索牽制,其十成功力好容易攢了一成,便是這一成,也足夠將他跟前的侍衛就地格殺!
兩個侍衛均倒在了車廂裡靜默無聲,陸輕舟拼著最後一絲殘力默唸心訣,鐵鏈嘩嘩作響,符咒之嗡鳴聲在長夜之中亦催人耳膜。
馬車這才真正停了下來,趕車之人覺出車廂有變,撩起車簾往裡看,只見車廂裡一左一右躺了兩個人,而那被鐵鎖鏈困住的人,竟是與他一同押送囚犯的同僚之一。
“人呢?”他忙道。
“跑了。”
陸輕舟故技重施,趁趕車人鬆了他的禁咒之際送了他胸前一掌。
他閉著眼睛緩了許久,其人面色慘白,汗透重衣,方才運氣強行衝開十六跟銀針的禁制只怕一時傷了筋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