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臨衍的估計還太過於樂觀。朝華聽得幾聲水流響動,頭皮發麻,冷汗直冒,只覺薄薄的木板下頭均是呼嘯的涼風。
涼水由佛塔第五層地底的青磚縫隙裡直往上湧,加之六十個石室牆壁上的水,最上頭一層幾間石室那壯闊如瀑布般的水,冰涼的水流將整個佛塔全然灌滿也僅是片刻功夫!
東君死拽著鳳弈往來路上跑,臨衍緊隨其後,陸輕舟殿後。丰神俊逸陸輕舟還沒跑兩步便一馬當先,腳底一滑,撲通一聲落進了水裡。
不等朝華驚撥出聲,臨衍左右四顧,猶豫不了片刻,也撲通一聲跳進了水裡。
眼看水面上漲之勢迅猛,落水已是必然之選。朝華硬著頭皮也跳到了水中,臨下水前她忽然想,這黑乎乎的一團水裡頭會否還藏了東西?
“這到底是什麼狗屁玩意啊啊啊!”鳳弈此聲悽絕,響遏行雲,將囚室第三層的謝棕琳都嚇了一跳。她方才迷迷糊糊一陣小憩,聽得外頭的動靜還只當那不陰不陽的公子無忌去而復返——他喂她的蝮蛇之毒雖不至於傷及根本,卻足夠讓她難受許久。
是以當謝棕琳暈頭漲腦地聽了水聲,頭重腳輕往鐵柵欄外一看,只見粼粼之水面正迅猛地向上翻湧,而那粼粼的涼水之中,幾簇泛白的波光尤為令人膽寒。
水蛇。
越來越多的水蛇由不知何處湧來,逡巡在幾人身邊不敢妄動。陸輕舟眼疾手快劃了個結界將那密密麻麻的水蛇擋在了外頭,他指尖白光未收,抬頭忽而見了一方囚室中身穿白衣服的一個人影。
那人與他遙相對望,想看兩厭,他一愣,卻聽那白衣服的姑娘連罵了好幾聲龜孫,正自膽寒,卻見那人迎風展袖,謫仙一般地跳了下來。
水面還在漲。臨衍浮在水中仰起頭,只見第五層頂處投下一束幽暗的日影,想來已過了午時。
蘭臺寺佛塔倒插入地面,上頭以木板泥土封了,若水流急湧而上,灌滿整個塔腹,幾人必死無疑。他給陸輕舟丟了個眼神,後者會意,指尖一簇瑩白暴漲。
密匝匝的水蛇撞在結界壁上窸窣作響。朝華聽得頭皮發麻,往袖中掏了半天好容易掏出一枚夜明珠。此珠子是她從昔年一故友處順來的,名為風行。風行既能照明,它撐開的結界亦有金湯之固。
她浮在水中不上不下,眼見那頭鳳弈正如落湯雞一般四手並用頂不到半點用處,遂大聲道:“找一找機關!”
朝華話音未落,臨衍與陸輕舟早已深吸一口氣往黑水中潛去。
水蛇均聚在水面下樹尺之處,再往下潛則光越暗,水壓越強,連活物都見不得半個。臨衍的胸口運了一口氣,骨膜被壓得隆隆作響,他費了好大力氣方才張開眼,六十個石洞均長得一模一樣,石磚上的青藤搖曳飄忽,哪裡有半分機關的影子?
時不我待,行事迫人。臨衍正潛在水下左右四顧之時,忽見陸輕舟朝他打了個手勢。他指了指上頭密匝匝如銀色流光的水蛇,又指了指佛塔最底一層的幾個泡泡。
是了,水蛇來自何處,水便來自何處。臨衍強忍胸腔處碾壓似的痛意與窒息之感,強忍著鼓膜叫囂之聲,一路往下潛,一路尋那稀稀落落的水蛇來處。他行至第四層,但見身後寒光一閃,原來陸輕舟方才落水時不慎被斷裂的木板所傷,傷在肩上,此時沁了些血。
水蛇聞得血腥之氣,紛紛放了水面上的眾人,爭先恐後朝陸輕舟湧。
陸輕舟搖了搖頭,以右手強壓左肩,一馬當先往臨衍相反之處遊。水蛇如嗜血的螞蟥一樣朝著他奔湧,臨衍一劍截斷那水蛇湧成的一柄錐,蛇陣斷作兩截,更多的血與殘屍引得水下一眾惡鬼瘋狂掠食。
臨衍既覺出胸口奔湧的妖氣,亦捕捉到了幾條落單水蛇的來處。
機關在塔壁上第四層,那裡有一方石室毫不起眼,但三兩條水蛇由石室中湧了出來,想來此地連同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