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轟鳴之聲漸漸褪去,白蕊冰棺上的燭火復又燃了起來。臨衍扶著鬼丫頭站起身,那丫頭拍了拍手,道:“大功告成。你先在此等一等,我還困著,先回去補眠。”說完,臨衍凌空一撈,撈了一手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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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丫頭憑空消失,不見了蹤跡;“闖禍閒人”臨衍同白蕊的冰棺相顧無言,石室裡頭的燭火燃得一室亮如白晝,四野無聲,落針可聞。臨衍擦了擦那冰棺上落的灰,心道,若這次再被人逮回去,該是百口莫辯,該令白臻怒火沖天。
他端端正正一咳,將白蕊的冰棺細細打量了一番。原來這便是鬼蜮中人爭相傳頌的蕊公主,也是朝華心心念唸的故友。她的蛇尾著實令其詫異,但更令其詫異的還是她放在胸前的一雙手——她的手上聚了一束光,此光恰在那鏽跡斑斑的油燈下頭,臨衍看了片刻,看得出神,鬼使神差地敲了敲那燈。
嗡鳴之聲清脆悅耳,令人聞之心安。臨衍又敲了敲,忽聽背後一人道:“莫敲了,我聽得到。”他驚而回過頭,只見白蕊拖著她青黑色的蛇尾,一身雪色朝拜禮服,站在他的跟前,朝他溫文一笑,道:“小歌同我說起過你。原來便是你。”
臨衍扶著冰棺退了半步,瞠目結舌,脖子後仰,四肢僵硬,險些將那油燈打翻。
他嚥了一口口水,正覺此鬼蜮之人之物,具是匪夷所思,具是不講道理,白蕊低頭莞爾,道:“嚇著你了吧?別怕,我的生魂受這引魂燈的牽引方能脫離九轉回魂珠的桎梏。待油燈燒完,我就得回去了,到時,你再同小……同朝華說。”
白蕊朝他伸出一隻手,道:“趁我還剩些許魂力,你同我往長河之源去一趟,可好?”
臨衍盯著她幾近透明的一隻手,猶豫不決,還沒問話,白蕊便又道:“長河只收死者,你恰好是個生魂,恰好能看得見我,又恰好能看得見其餘魂火之因果。我先帶你過去,你到了那頭一看,自然一清二楚。”
他搭上白蕊的手,神女廟石室之景頃刻奔湧著朝身後退散去。這觸感十分奇特,彷彿鑽入日晷中時四面八方奔湧而來的窒息感,又彷彿乘奔御風,騰翔六界的,騎在黑龍脊背上俯瞰山河四海的暢快。片刻後,臨衍回過神,白蕊的生魂又朝他歉然笑了笑,二人朝前走去。
二人跟前有一汪蓮花池。臨衍本以為萬魂凝聚的長河之源該是一段奔流呼嘯的瀑布,或是一汪源源不絕的泉眼,但此處靜謐,四野無聲,蓮花池長寬不過十步,石階探入清澈見底的水流之中,兩岸亦砌有巨石平臺,平臺上左右各自樹著一座鳥形石雕。長空一望無際,黑沉沉壓在頭頂之上,蓮池與那方形金字塔隔著一個石砌走廊遙相呼應,臨衍驚而四顧,黛色深影高聳入雲,那便是龍斗山。
原來此時二人已置身於王城後庭之中。
浮光躍金,靜影成壁,水上浮著幽藍色蓮花,花蕊上有金色的碎屑上下浮沉。白蕊提著裙襬,順石階一步步走到蓮池之中,邊走邊道:“此處阿青帶你來過,你可還有印象?這裡有結界庇佑,戒備森嚴,非王族之人不可靠近。她那日一著不慎,害你險些被人捉回去,實在對不住。”
臨衍點了點頭,只見白蕊伸出雙手,左手一翻,幻出一把刀。他一愣,只見白蕊拿著那刀徑自切開了自己的右手手腕,她的右手幾近透明,沁出來的幾顆血珠順著她瓷一樣的手臂往下淌,紅白相映,血水滴落在水裡,水面翻起漣漪。
“你不必……!”
“以吾血之血,喚醒汝之靈。”白蕊右手朝前探,左手橫在胸前,低頭唸了片刻,只見那一汪清可見底的蓮池之水忽然由順時針方向流動起來。水流越聚越大,水面上的蓮花都被捲了進去,待一池清水憑空卷出一個漩渦的時候,白蕊回過頭,朝臨衍伸出手,道:“來。”
臨衍朝她行了個禮,小心翼翼碰了碰她的手臂。一手溫涼,觸感不似活物,臨衍訝然抬起頭看了看她,白蕊低笑道:“我早已歸去多時,這只是我的一縷殘魂。有些事情若現在不告訴你,朝華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同你說。我想帶你看一看她在輪迴境中的樣子。”
臨衍小心翼翼踏上那被水泡著的石階,水中觸感溫柔,彷彿母親的懷抱。白蕊一抬手,那漩渦攪得更兇,臨衍猶豫了片刻,忽道:“你此番忽然在我跟前現身,朝華可知道?”
“自是不知,”白蕊道:“她有她的執念,我雖能理解她,卻也無法設身處地體會她的孤獨與掙扎。你同他們任何一人都不同,你是一個凡人,也是一個光風霽月之君子,若說這世上有誰能讓她過得稍微快活一點,想來除你之外找不出另一個。自九重天一舉翻覆,神脈傾頹,我們都是待歸的孤鬼。死不可怕,但若說遺憾——我私心裡願你能在百年之後至少還記著她。如此,即便她魂歸長河,這一世人間雖然漫長,也總算沒有白來。”
不等臨衍想清楚她此話何意,他已被她後背一推,推到了那翻滾著的漩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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