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雪也無聲無息地落著。沾在了她的髮梢上。慢慢積在他的帽簷和薄呢軍大衣的肩章上。
五年時間,說長不長,短也是不短。
在這個雪光黯淡的街角里忽然這樣再次遇到了過去的人,除了沉默,或許大約再也沒有更好的和彼此打招呼的方式了。
幾點冰晶落在了她的睫毛上,被驟然升溫的面板的熱氣迅速地氤氳著化成了水。於是視線微微模糊了起來。
她閉了下眼睛,睜開時,看見他已經繼續邁步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他停在了她的近旁,中間依舊隔著路人般的距離。
“你回了?”
他和她打了聲招呼。聲音是她熟悉的。語氣從容而平和。
他的臉容被帽簷投下的一道弧形陰影遮擋住了,看不大清楚輪廓,但令她留了清瘦的印象,和他父親的感覺更加像了。
“是。前幾天剛回來的。”
她略帶了點拘謹地朝他點了點頭。
“……一直都很好吧?”
“還可以……你呢,也好吧?”
顧長鈞頓了下。
“我也還可以。”
最後他說道。
……
結束了這段客氣的近乎到了乾巴巴的久別問候,兩人再次同時沉默了下來。
……
從前的偶爾,蕭夢鴻也曾想象過,倘若有一天,她和顧長鈞再次見面了,那麼彼此將會是怎樣的心情和態度。
她設想過種種,譬如兩人舊怨未消,譬如兩人冷漠以對,又譬如,尖酸刻薄著對方,用自己的角將對方再頂的體無完膚,就如他們從前一遍又一遍地相互施加在對方身上時的那樣。
卻唯獨沒有想到過,會是現在這樣,猶如一對生疏分開了的老友的經年重逢。
他看起來,已經徹底放下了過去和她有關的一切事情了。
也唯有放下,所以才會有現在這樣的從容和客氣。
……
他依舊沉默著,一直望著她。
蕭夢鴻慢慢鬆開了衣袖下自己完全沒有意識的狀態下緊緊捏在了一起的手。
她出來時忘了戴手套,十指原本已經凍的發僵了。但現在,手心裡卻沁出一層熱熱的汗,變得溼噠噠的,很不舒服。
她遲疑了下,扭頭看了眼自己片刻前來的方向,轉過頭,對他說道:“那麼,我先走了。今天憲兒過生日,你儘快回家吧,免得他等焦急了。”說完朝他點了點頭,轉身朝前繼續走去。
顧長鈞望著雪光裡她顯得孤瘦的背影,遲疑了下,終於還是道:“有些晚了。你要去哪裡?如果需要,我可以送你一程。”
蕭夢鴻停了停,轉頭道:“謝謝你,但不用了。我和一位朋友約好的,就在前頭不遠見面。”
顧長鈞沉默了下來。
蕭夢鴻朝他微微笑了下,轉頭繼續朝前去,身影消失在了街角的盡頭。
雪地裡,只剩下了她留的一行足印。
顧長鈞雪地裡默立了片刻,忽然轉身,邁開大步朝汽車走去。
……
一過街角,感覺不到了來自身後的那道目光注視,蕭夢鴻不自覺地就加快了腳步,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幾乎是在雪地裡跑了起來,直到氣喘的重了,這才慢慢地緩下腳步,大口地呼吸著冰冷的新鮮空氣。
……
帶著一身寒氣的顧長鈞進門時,家宴已經過半,但他這個不算及時的趕到還是令氣氛達到了一個高潮。他坐在了在憲兒手邊留設的另一個空位上。憲兒輕聲喚了他聲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