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成麟毫無防備突然在這個包廂裡遇到自己的妹夫——此刻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口中和顧長鈞親熱寒暄著,心裡卻未免慌亂起來。
自己之所以放下北平的一切追妹妹到上海要把她連夜帶回去,就是唯恐時間長了會被顧家人知道。想著儘快把她弄回去死死看住了,自己妹妹製造的這又一個醜聞說不定也就被遮瞞了過去。
他怎麼也沒想到,原本他一直以為應該還在中央航校的顧長鈞竟然從天而降般地這樣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蕭成麟想讓手下把蕭德音趕緊帶走,趁著沒被妹夫發現前——但回過頭時,發現遲了。
妹妹已經出現在了包廂門口。
……
蕭夢鴻聽到蕭成麟的說話聲,意識到情況有點不對時,人已經被那個隨從押了過來。
她停在包廂門口,被動地對上對面男人掃向自己的目光,心裡也隨之也明白了。
裡頭這個身穿軍部制服的男人,應該就是蕭德音的丈夫了。
……
與自己從前經由夢境的驚鴻一瞥而留下的印象一樣,面前的這個男人面容英俊,身條筆直,身上帶著他所從事職業的特有的挺拔與英偉氣質。
但除了英偉,這個男人的氣質裡,還散發出了顯而易見的冷淡和涼薄。
他生就一雙狹長鳳目,形狀非常好看,眼尾線條微微上挑,完美呼應了兩道劍眉。
這樣一雙眼,如果生在女子臉上,當明眸善睞,攝取人心。
但長在他的臉上,配上過於挺的鼻,略薄的雙唇,難免就令人生出怯於親近的陰柔與涼薄感。
這種涼薄,憑了蕭夢鴻的第一感,出自這個人的骨血深處。
他應該一向就是如此,而非僅僅是因為此刻,遇到了自己這個他顯然十分厭惡的妻子。
……
蕭夢鴻剛和顧長鈞短暫對視了一眼,立刻就垂下眼眸,視線落到了地面。
或許,就是因為丈夫身上的這種冷淡和涼薄,才會令蕭德音無法在婚姻裡得到想要的,繼而做出原本不該做的那些事吧?
蕭夢鴻垂下眼眸的時候,下意識地這樣想道。
……
顧長鈞收回掃向妻子的目光,改而看向還若無其事和自己寒暄的大舅子,依然坐在座椅裡,紋絲不動,只略微扯了扯嘴角,算是對大舅子方才那一番熱情寒暄的回應。
“我和德音……”
蕭成麟此時也沒心情計較來自這個比自己小的妹夫的無禮和傲慢,回頭看了妹妹一眼,心裡迅速轉動著念頭,想著如何迅速圓場才能解釋自己妹妹這會兒會出現在火車上的事實。
“長鈞,看到德音有點驚訝吧?”蕭成麟打了個哈哈,“她前些天一直在家裡,父母怕她悶,正好我來上海,也不是辦什麼正事兒,順便就帶了德音來散散心,正準備回北平呢。怎麼這麼巧你也在?什麼時候離了航校的啊?”
空軍從陸軍部獨立出來正式建制還沒幾年,航校更是如此。顧長鈞是經過層層選拔後首批赴美留學的飛行員之一,當時他十八歲,兩年後以優秀成績畢業回國,不久就奉父母之命和有婚約的蕭德音結婚。婚後他也沒經常留在北平,時常外出執行任務。尤其是三年前中央航校成立後,他一年裡至少有一半時間都不在家。
最近這兩個月,因為空軍部正在籌備建立航校分校,蕭成麟聽說他人都在航校那邊。卻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了個正著。
……
“剛前幾天回的。”
顧長鈞終於從座椅上站了起來,笑了笑,視線再次掃向蕭夢鴻。
蕭夢鴻還戴著帽,以遮掩包裹傷處的紗布。但還是有一截紗布露在帽簷外。
顧長鈞看了眼露出來的紗布。
“德音,”他忽然叫妻子的名,聲音竟異常柔和。
“你們不是要包廂嗎?進來吧。我不但可以把包廂讓給你和你哥哥,我還要送你一件禮物。”
蕭夢鴻抬眼迅速瞟了他一下。
他正望著她,唇角微微上翹。那雙狹長鳳目裡也含著淺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