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隱也沒有隱瞞據實以答:“沒錯。”
“中皇山十萬年前只不過橫跨神妖兩界,十萬年後我甫一出山便聽說中皇山已跨越了三界,帝坤真是好本事。”
帝坤。
殊隱一時恍惚,已經有太久太久沒有人叫過他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彷彿只存在於古籍記載和人們口耳相傳之中,並不屬於他。他當真該慶幸,三界中除了胥顏,沒有人知道那個惡貫滿盈的惡魔帝坤就是他上神殊隱。
殊隱放下杯,笑道:“人間大陸分崩離析了太久,需要中皇山去權衡。說起這個,我還要感謝鳳絕,若不是他,我還真無法將手伸向人界。胥顏□□有方,鳳絕看似整日吃喝玩樂,實則胸有溝壑,擁有治世之才。人界中皇山在鳳絕治理之下井然有序,固若金湯,盡管鳳絕離去那麼久仍然保留著最初的律法規條。”
殊隱眯了眯眼,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鳳絕對人界中皇山的控制居然如此強橫,他花了五千年時間竟然都不能打破鳳絕對中皇山所下的禁制!
胥顏眸色深邃,頓了頓,伸出手,一抹白光消失後,掌心多出了一塊紫色玉珏,他轉過身面對殊隱道:“這玉佩,乃是當年我送博禦的禮物,不知何時竟成了能夠封印我的鑰匙。”
殊隱毫無愧色地哼了一聲:“也只有鳳絕那個蠢貨會信。”殊隱本以為當年胥顏親手殺死了鳳絕,便用盡此生不願再想起鳳絕,故而他本打算再也不會當著胥顏的面提起鳳絕。可是想不到胥顏如今竟然還能輕易地便說起當初之事,胥顏這十萬年當真變得如此這般冷血無情了嗎。
殊隱將玉珏給了鳳絕便沒有再拿回去的想法,故而胥顏於掌心中看了看,那玉珏便化作了一陣煙,灰飛煙滅。
殊隱皺皺眉,但是沒有說什麼。
“你找了十萬年的魔靈到如今都沒找到嗎?”
殊隱頓了頓飲下一口茶,回道:“有一部分在臨江身上,但是還有一部分靈魂之力不知去向,沒有靈魂之力,我無法收回臨江身上的魔力。”
“另外一部分靈魂之力……白彥身上沒有嗎?”
殊隱嗤笑一聲:“我守了他十萬年,若是有我早就發現了。”
胥顏在殊隱看不見的地方緩緩勾起唇角:“帝坤深情不減當年。”
殊隱斂起眉:“你在笑話我?”
“胥顏豈敢。”胥顏看向剛剛白彥離去的那個方向,突然道:“你還是放任臨江掌著魔域吧,一旦魔靈回歸,你如何向他交代。莫要讓他知道,這幾十萬年來的一切都只是個謊言。”
殊隱長長地嘆了口氣,順著胥顏的目光看了過去,說道:“輪回十萬載,我本以為這一世他便可以圓滿,豈料,竟然僅僅只是個神。你還不知道吧,白彥出生的那一日就是鳳絕死的那一天,我害怕彥兒的出生太過逆天,故而在整個中皇山佈下了天羅地網用於阻擋他降生時的異象。豈料,鳳絕隕落,幽冥山上空漫天死氣竟是連彥兒降生時的異象都給掩蓋了過去。”
胥顏伸手扶住了涼亭柱子,單薄的肩膀隱有不堪重負之感。
殊隱盯著胥顏額間血紅的珠子,問道:“五千年了,你真不想再讓鳳絕重生嗎?”
“既然他選擇要死,我何必還要讓他輪回走這一遭。”
“行不行,允不允都是你的決定,還是十萬年前的那句話,莫要毀了這三界。”殊隱站了起來,對胥顏說:“該說的我都說了,博禦不在,日後這三界還是你的責任。”
胥顏轉過頭,神色依舊冷漠:“十萬年前我便說過,我絕對不會理會三界之中任何俗務。十萬年前如此,如今亦然。”
殊隱咬了咬牙,沉聲道:“胥顏,無論如何,這三界都是你不可推卸的責任,別忘了,你是三界真神!”
憑什麼三界必須是我的責任,憑什麼我必須是三界真神?如果可以,我寧可淪為凡人。
“帝坤,我胥顏不需要你來教訓我。”
胥顏動了動,緩緩看向西北方向,背對著殊隱,眼裡的光是五千年來凝結成的冰霜,他以一種非常冷漠的語氣,聲音彷彿穿過十萬年滄桑:“十萬年前,博禦因我而死,五千年前,鳳絕因你而死,帝坤,你我互不相欠。至於上古諸神隕落之罪,胥顏永生永世背負不忘。”
殊隱倏而錘了一下桌子,神色憤怒。
胥顏說完,沒有再看殊隱一眼,徑直往外走去。
“鳳絕究竟為何而死,你連他最後一句話都沒能讓他說出口,又憑何說他是因我而死!”殊隱憤怒地低吼響徹整座後花園,甚至傳出來陣陣回聲。
半晌,殊隱彷彿卸了力氣,一手扶住石桌,面色蒼白,他緩緩閉上了眼。十萬年前生靈絕跡,慘絕人寰的殺戮此刻彷彿還在昨日,始終不能忘卻。上古諸神隕落之罪,又豈是胥顏一個人的過錯,這麼多年來,他又何嘗不是在贖罪。
十萬年前,鳳絕問他三界之根如何銷毀,是他告訴鳳絕,鳳凰燼火可以焚燒世間萬物,他若能捨棄自己的性命或可一試。當時他因博禦之死而怨恨鳳絕,不想鳳絕竟真信了他的話,只不過後來的十萬年來鳳絕都陪伴著胥顏,是以他早已忘了此事,卻不想鳳絕竟然當作了真。
他以為胥顏不會知道,卻不想他還是知道了,既如此,為何三界如此平靜?他睜開眼看了看滿林還未綻放的桃花,突然笑了,到底十萬年了。
☆、梧桐招
狐九走了不知多遠的林間小徑,逐漸看見光亮的出口,狐九思緒亂飛,一腳踏出小徑出口,眼前豁然開朗。
入目一片翠綠的草地,無邊無際,於天接成一線,若是知道自己身在長白之巔,狐九恐怕會以為自己已經走到了天之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