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晴雯、麝月惶惶不安之時,一個聲音響起了。
“你們圍著這別院作甚?”
大家轉頭看去,劉玄一行人已經回來了。剛才發話的正是走在最前面的徐天德,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男子,一個小小的堂下官,還不在他的眼裡。
晴雯看到了劉玄等人,又悲又喜,跌跌撞撞跑過來,對著下了馬的劉玄哭訴道:“四爺,你可得給奴婢做主。我剛才聽完外面人馬聲,還以為爺們回來了。出來一看,卻是這麼一夥子人,還出言調戲奴婢。說什麼半捲簾子,倒掛幡子。奴婢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出言駁斥了幾句,這些人就要來欺凌我和麝月姐姐。”
“直娘賊!你怎麼不說你家女眷是半捲簾子,倒掛幡子呢?”常豫春聽完後,指著對面就罵了起來。都是軍漢出身,如何不知道這話裡的意思。軍營附近,有酒館飯廳,更有做皮肉生意的,都是在門口以半捲簾子和倒掛幡子為標識,北地都是這樣的習俗。
“你這莽漢,說誰呢?”
“你這醃臢貨,爺爺說的就是你們這幫龜孫!也不知誰家的褲襠沒夾緊,把你們給露出來了。”常豫春聲如暴雷,話又粗魯,罵起仗,一個頂十個。自古有罵陣之說,所以這罵仗也是名將基本功。
“豫春,不要再罵了。”劉玄出聲阻止道,“敢問幾位是京營的驍勇?”
“正是,我等是京衛軍前營的。”來人仰著脖子道,“這位是我們都虞候大人。”
“都虞候大人。呵呵。”劉玄笑了兩聲,心裡頓了一下。
他記得京城兵力分四大塊,一是京衛軍,就是負責京師外圍警戒,以及通州、居庸關、密雲、懷柔、古北口等關隘地駐防,分為十三營,也就是大家常說的京營。二是侍衛司,負責內城、皇城的駐防,分前後左右四班。三是殿前司,負責紫禁城以及玉泉山、香山等行宮駐防,分內外兩班。四是五城兵馬司、西山營,以及新三營:健勇營、銳衛營和神機營。
“原來是京營的好漢,難怪能把兩個小女子嚇得面無人色,果真驍勇無比,京師第一。”
躲在旁邊看熱鬧的店家等人不由笑出聲來,還是讀書人說話歹毒,一個髒字沒有,卻把這些京營大爺們好一頓奚落嘲諷。
稍微知道些京城兵事的人都知道,京軍中,最苦的是五城兵馬司。日夜巡邏的辛苦不說,京城地面上稍有風吹草動,天字一號的頂雷使和背鍋郎。
最善戰的是侍衛司。他們都是北地九邊地軍鎮精銳輪換過來的,三年一換。見過血,打過硬仗。
最尊貴的是殿前司,內班都是勳貴軍將的勇武子弟,外班則以武進士和武舉子充任。
最精銳的是新三營。它們是高宗先皇帝設立的,是從各地軍鎮中擇優挑選出來的,五年換一撥。
最雜最爛的就是京營。兵丁還好,都是京師、北直隸等地的良家子弟選出來的,關鍵是軍官太爛了。多半都是官宦勳貴子弟塞進來鍍金的。有出息的都去考文武進士了,或者進殿前司了,只有那些混賬紈絝子弟,被送來歷練。畢竟這裡離家近,又沒有九邊軍鎮那麼危險。於是時間久了,整個京營的風氣不正,疏於操練,樂於享受。
這位爺如此一番話,可算是赤裸裸地打臉。
那位都虞候牙根要得嘎嘣響,但是不敢輕易發作。人家是住西山別院的人,隨從健壯勇武,騎的又是高大的關東馬,絕對不是一般人。
“敢問對面怎麼稱呼?”都虞候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在下小小的國子監貢生,不敢汙了都虞候的耳目。”劉玄笑著答道。
國子監?都虞候更要牙痛了。國子監裡的監生,非富即貴,就是那些貢生,也不是好惹的。鬼知道他們背後的師門連著誰,萬一有一幫子御史同門,吃彈劾都吃死你。
都虞候眼珠子一轉,看到劉玄等人馬鞍上的弓箭佩刀,心裡冷冷一笑,一屆文弱書生,也來裝豪邁勇武?行獵是你們這些酸腐書生能做的?還有模有樣的,一跑起來會不會摔死你?尤其當他看到臉色蒼白、搖搖欲墜,一副“暈馬”樣子的薛蟠,心裡更認定了這是一夥子裝模作樣的傢伙。仗著家裡有幾個錢,帶著家僕,騎著這麼好的馬,打著狩獵的名義出來踏青玩耍。你沒看居然還帶著兩個美俏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