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頓時擱了筷子,皺眉道:“果真?”
胤禛搖頭又點頭,提壺斟了杯酒:“但願是我多心,只是最近前朝後宮都有大事發生,皇阿瑪一時顧不上永和宮。”
胤祚也跟著苦惱起來。他們都是沒有上朝聽政的小阿哥,一沒有下屬門人,二沒有爵祿官職;能夠調動的資源無非是內務府和太醫院,但凡太醫院能想的辦法,額娘肯定早就想過了。
“不如我們寫封信給舅舅,他見多識廣,興許能有辦法。”
胤禛眼前一亮,兄弟倆一拍即合,一個提筆寫信,一個穿了衣裳出去找相熟的侍衛幫忙送信。
過了太皇太後的二七,康熙二十七年正月初七傍晚,朝廷終於收到了西北的密報。除了噶爾丹大破土謝圖汗、車臣汗部,進入內蒙古之外,還截獲了俄國外務衙門總管戈洛文送給噶爾丹的密信。信中戈洛文極力建議噶爾丹與沙皇合作,建立俄羅斯與準格爾聯合政權。
更諷刺的是,這個戈洛文正作為俄國使團首領,在尼布楚跟清廷就邊界問題談判。
“無恥小人,其心可誅!”康熙掀了南書房的明式花梨書案,緊急召見各路軍政大臣,共商對策。
南書房的燭火燃了一晚上。
而在這個風雪交加的日子裡,他排行十四的小兒子也迫不及待地要來到這個世界上了。
清晨天還未亮的時候,蘇培勝過來稟告:“四爺,六爺,永和宮那邊發作了。娘娘吩咐把兩位格格和十三阿哥送去了壽康宮。”
時人認為女人生孩子是汙穢不吉利的事情,尤其忌諱男人靠近,除醫者外,就是丈夫兒子也不許接近。
胤禛雖然擔心,也只能說:“知道了。你過去仔細地瞧著,一有訊息立馬往這兒報。”
胤祚補充道:“魏小寶也去,多帶幾個人。”
這一整天兄弟倆跪在靈前,都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樣子。大阿哥等人知道內情,也不理論。
天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雪的樣子。濃密的鉛雲遮蓋了太陽,分辨不清時辰。胤祚將手中最後一疊黃紙丟入火盆之中,終於忍不住扯了扯胤禛的衣袖:“四哥,過去多久了?”
胤禛又掛心又無奈:“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在過去的一個時辰裡起碼問了十遍。”
胤祚怏怏地挪回去跪著。
不知又過了多久,禦膳房送了午膳過來,請眾阿哥到偏殿用膳。胤禛臉色越發陰沉:“已經五個時辰了。”他雖然未曾娶妻,也知道婦人生産除了第一胎其餘的似乎用不了這麼久吧?
胤祚拍拍袍子站起來:“咱們得過去瞧瞧。太醫院這起子人,最是狡猾,脫罪免責第一,治病救命第二。如今皇阿瑪正發火,要是額娘有什麼事,他們多半是瞞下來,不敢報到南書房。”
胤禛點頭應允。
可不等他們動身,梁九功先帶人來傳了聖旨:“皇上命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到南書房議事,欽此。”
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胤禛只得囑咐弟弟:“你過去瞧瞧,有事就使了蘇培勝來找我。”
靈前的人去了大半,胤祚找了個空子溜出來往永和宮去,遠遠地在正殿外頭就聞到濃重的血腥味。來往的宮女太監們步伐匆匆,神色緊繃,白嬤嬤恰好掀了簾子出來,抬眼就望見他。
“六阿哥?您怎麼過來了,快回去,別叫娘娘操心。”白嬤嬤說著就要抱了他走。
白嬤嬤不是産婆,頂多是在旁邊幫忙的。胤祚卻見她袖口上都沾著血,那血跡已經幹涸,更覺刺目驚心。他不由厲聲喝問:“額娘到底怎麼了?”
“這......”白嬤嬤猶豫著半天開不了口。胤祚望了一眼大門緊閉的産房,索性掀了簾子進殿,卻見三個太醫在堂內急得團團轉,見了他都是一愣:“六阿哥......”
胤祚又是一番盤問,三個太醫明顯是有什麼顧忌,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胤祚不由急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何太醫,你也要看著我額娘死嗎?”
何太醫腦門上冷汗淋漓,腦子裡天人交戰,最終報答德妃恩惠之心戰勝了貪生怕死的慾望,他跪下來,磕頭道:“請六爺速去稟告皇上,早些決定......保大還是保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