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層
實驗室裡一片寂靜。
彼岸在聽到那人的話時，下意識收緊抱著樊願的手臂。
“明天，”彼岸忽然說：“去哪一層？”
這段日子以來，樊願對她的依賴讓她的心裡生出了不一樣的感情，她早把樊願當做自己的孩子，自己和樊衍的孩子。
彼岸是一個習慣主動出擊的人，況且對於一個母親來說，任何一絲傷害孩子的可能都是禁忌。
李笑開口道：“你們應該都聽到了，那個人不希望樊衍的基因同體再次死亡，與樊衍融合，他不願看到的，就是我們要做的。現在去哪層都一樣，樊衍，你自己選吧。”
樊衍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此刻的心情十分複雜。
自從主動融合四號，擁有他的記憶之後，樊衍就對基因同體十分排斥。記憶中的每一個畫面都無時不刻地提醒著他，他已經不再是純粹的自己，更讓他心存負罪感，覺得是自己害死了他們。
“你選，還是我幫你選？”
樊衍挫了把臉，直視李笑道：“八層吧，我想……去看看我媽。”
“好，明天就出發。歐文和林無棄留在一層看住譚彥，我們直接開空間場過去。還有，我提醒你們一句，雖然老師站在我們這邊，但是丹尼斯的威脅始終存在，明天不一定順利。”
整夜，樊衍無眠，腦中不停回放四號倒地那一刻的場景。
忽然，門被推開了，彼岸抱著孩子站在門口。
樊衍原本坐在窗邊，連忙起身過去接過已經熟睡的樊願。
現在的彼岸，一刻也不讓樊願離開自己的視線。
樊衍問：“你怎麼還不睡？”
彼岸帶著樊衍走進屋，輕聲說：“我知道你肯定睡不著，過來看看你。”
兩人一時間陷入沉默。
彼岸過了一會兒，沒有等到樊衍的迴音，繼續說：“把另一個人的記憶塞進自己的腦袋，確實不是件舒服的事情。但是你也不要有負擔，你這麼做，是在幫助更多的人。或許，這就是你和你基因同體的命運。”
樊衍嘆了口氣：“我知道，我只是有些不習慣。”
“這種事情，永遠習慣不了，你只要知道，只要你好好活著，就有人記得那些曾經發生過的事情，那些人就真真實實存在過，這就夠了。人總有一死，盡管我們要去做的事情是出於無奈，但有時候命運就是這樣，讓我們無處可逃。”
“可是我總覺得，他們不應該不明不白地去死，不應該因為我們的目的去死。”
彼岸透過落地窗看向天空：“你知道嗎，吳叔叔有一句話我從來沒有否認過，那就是，有些時候，犧牲是必要的。這不一定是對的，但卻是事實。誰都不想死，我承認，我們這麼做，和那個人一樣，把這些人當做了棋子。但是你一定要記住，某些時候，我們不得不面對無法避免的犧牲，你這麼做，是為了讓更多的人活下來。”
一大早，樊衍的門再次被推開。
進來的不是別人，卻是譚彥。
樊衍一愣：“老譚，有什麼事嗎？”
譚彥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樊衍，我聽肖霄說，你們要去八層？”
樊衍額頭上的青筋一跳，心中大罵肖霄傻逼。
“呃……是，我想去看一下八層的情況，畢竟是我親眼見證誕生的地方。”
“能不能……你能不能帶上我？”
樊衍脫口問道：“你去幹嘛？”
譚彥的表情暗淡下來：“我沒有見到媛媛和你嫂子最後一面，連屍體都沒有找到，我真的很想去看看，看看他們過得好不好。”
這藉口，實在無懈可擊。每當譚彥說起自己家人的時候，那表情真切得找不出一絲破綻，就連樊衍自己都不確定，譚彥到底是真在乎自己的家人，還是在演戲。
一時間，他有些為難，拒絕的話說不出口。
譚彥看樊衍猶豫，似乎是急了，直接給樊衍跪了下來：“樊衍，就當我求求你，帶我去看看她們母女倆，還有我爸媽。我保證，絕不給你們添亂！”
樊衍連忙上前拉起譚彥：“老譚！你這是幹什麼！男兒膝下有黃金，你怎麼能隨便下跪！”
譚彥紅了雙眼：“我和你嫂子結婚十多年，她一直默默支援我，還有媛媛……我這一跪，是為了我的至親！”
話說到這份兒上，樊衍已經無法拒絕。一來，他以己度人，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二來，就算譚彥別有居心，他現在還生硬拒絕，恐怕就要露餡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