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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三日,傳志都躺在車中修養,大多時候昏昏沉沉睡著,並不知外頭發生了何事。只聽秦箏說,這一行三輛馬車,十幾匹快馬,走走停停,一日裡至多走上五十餘裡,遇到風景好的地方,還要停下游賞一番。
“倒像是哪家的貴公子出城玩,也不知那姓王的到底什麼來頭。”秦箏捧了碗烏雞粥,一面喂他一面嘀咕,“他整日裡和孫老頭躲在馬車裡說話,肯定沒安好心。手底下一個個都兇巴巴的,唯一愛笑的那個,哼,也是個混蛋。”
傳志道:“他功夫厲害得很,你不要招惹他。”
“我招惹他做什麼?是他一天來找我八次,問你傷勢怎樣,我說你精神不好,他就咋咋呼呼說我的藥不管用。呸!除了雲姨,哪個的藥也沒我的管用。他對你倒上心呢!”秦箏說到惱處,將湯碗在小桌上重重一敲,“你都有哥哥了,不許招惹這些奇奇怪怪的人!”
傳志失笑,端起碗一口氣喝光,抹抹嘴:“我心裡只想著阿笙一個人。常不遜瘋瘋癲癲的,你別亂想。”
他說得坦然,卻將秦箏鬧了個紅臉:“哪,哪有你這樣大大方方講的……你不害臊!”她低下頭,手忙腳亂地收拾碗筷,傳志瞧見她鬢邊兩只通紅的耳朵,笑道:“阿笙臉紅的時候也同你一樣。”秦箏動作一滯,想要捂臉卻騰不開手,只將兩只衣袖擋在面前,背過身去:“誰要你看我了!”
傳志只當她脾氣古怪,一笑置之,隨手掀起窗簾向外看去,石板道這側傍著一條丈寬小河,河上停幾只烏篷小船,正是午後時分,船家都躺在船中歇息。河對岸屋舍儼然,三兩行人來往,院中不時響起幾聲狗吠。這番景象與他過往所見皆不相同,一時目不轉睛瞧著。秦箏抱著碗也不理他,朝外頭喊:“他吃過了,我要回去!”
馬夫一揮鞭,嚷道:“小丫頭,這他孃的一會兒就到了,急什麼!”
這聲音聽著熟悉,傳志暗想,王雅君讓姓儲的給他駕車,難不成是示好?想到王雅君,怏怏地重新躺下,拾起竹杖握了兩握。
馬車不多時便停在一處宅院前。這鎮子裡都是小家小院,獨此一家不同,單一側院牆,便佔了半條巷子,周遭並無別的人家,很是僻靜。儲忠義將馬車停穩,嘟囔道:“奶奶的可算能睡一次床板了。”說罷跳下車去,帶得車身也是一晃。
秦箏也不管傳志,兀自掀開車簾,啐道:“粗魯。”
儲忠義提著腳凳正想給她放在車邊,聽到這話,信手將凳子一甩,抱起手道:“小丫頭,別以為恩公拿你當客人,你就能騎到你爺爺我頭上來了!不就是個破大夫,有什麼了不起的!奶奶的要不是看你這身子骨細,爺爺一腳就踹過去!”
秦箏橫眉冷道:“既知道你主子把人家當客人,嘴裡就放幹淨些!你才破大夫呢,不,你是破車夫!破廚子!無恥!”她心知儲忠義不敢當真踹上一腳,見那人氣得胡須奓起,便胸中得意,愈發蠻橫,掐腰站在車前不肯下來,破口大罵,恨不得把連日來受的委屈全給罵將出來。
可憐儲忠義遇到這打不得罵不過的丫頭,一張黑臉氣得青青白白,只能鼓圓了眼睛瞪她。
秦箏到底是個見識不多的小姑娘,幾句髒話翻來覆去罵得幾遍,也想不出新的,左一個“無恥”又一個“粗魯”,又是跺腳又是揮手,雙頰漲得通紅。
傳志收拾好了出來,撐著竹杖倚在車前,也不攔她,笑呵呵地看,心想:阿笙也愛生氣,倒不像箏兒會手舞足蹈地罵人,他總是生悶氣,不說氣什麼;要是哪日這樣兇狠狠地罵人,那也很好,不用費腦筋猜他心思了。又瞥見秦箏半邊臉頰粉紅,眉梢眼角微微挑起,說話時頰上還有隻酒窩,一時收起笑容,不由痴了:他生氣的時候,也是這般好看。
這頭罵得熱鬧,過不多時,又一人笑著走來,打岔道:“小丫頭,怎的次次都罵同樣的話?改日小生教你些新鮮的——方少爺,這就能走啦?能走的好,王公子正要見你,省得小生親自抱過去咯。”
傳志尚未說話,秦箏便擋在他身前:“叫他做什麼?他傷還沒好,什麼也做不了。”
常不遜吹了聲口哨:“要不是知道這小子是個斷袖,小生還當你兩個好了呢。哎呀忘了——”他一手架在儲忠義肩上,露出個饒有深意的笑容:“小姨子愛上姐夫,也是常有的事。儲兄說是吧?”
儲忠義嘿嘿一笑:“姐夫還是嫂子,這他奶奶的說不準吧?”
秦箏勃然大怒,撲身跳下馬車,揮手便朝常不遜臉上扇去。傳志本想拉她,一個踉蹌慢了動作,常不遜已一把扣住了秦箏腕子,嘻嘻笑道:“小丫頭,想打小生耳光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秦箏掙紮不過,緊緊咬著下唇,一雙眼睛登時含了淚。
傳志急道:“你不要為難她。”
常不遜望他一眼,松開五指揚了揚:“小生不欺負女人。”
傳志道聲多謝,拉過秦箏手腕檢視,見她白皙腕子上一圈紅痕,嘆口氣問:“疼嗎?”
秦箏扁扁嘴,搖頭。
傳志將她拉至身後,轉對常不遜道:“王公子在哪裡見我?箏兒也去?”
常不遜拍拍儲忠義肩頭:“儲兄,你帶秦姑娘到房裡安置行李,還和鄭夫人住一處——方少爺,請。”
傳志略一點頭,輕聲安撫秦箏:“你不要怕,也別惹他們不快,我沒事的。”
秦箏點點頭,在他掌心一握。
傳志笑笑,遞給她一支竹杖,自己撐著另一支,隨常不遜走進院中。
園子裡雜草叢生,蔥蔥蘢蘢的,一直蔓延至石板道上。道路曲曲折折,傳志拄杖徐行,走不多時便要停下稍作喘息,常不遜抱起手笑嘻嘻看他,也不催促。穿過一道長廊,繞了半塊池塘,是臨水的一處二層涼亭。王雅君立在亭口,笑道:“聽不遜說你已無大礙,在下也放心了。”
他穿了件青色布衣,玉冠亦換作布帶,獨腰間佩一枚玉玦。身後一左一右站了兩人,傳志都認得,一個是孫先生,一個是那日追殺他的人。傳志瞥一眼他背上長弓,隨即垂下眼睛,並未言語。王雅君在兩人身上略略一掃,遂請他到亭上歇息。傳志刻意落後些許走上臺階,邁得兩步又掩嘴咳嗽幾聲,抹了把汗,忽覺常不遜在腰後穩穩一推,體內一暖,身體頓時輕巧不少。他正想回頭,腰上又給掐了一把,示意他不許做聲,只得緘口不言,眼觀鼻,鼻觀心,將這人暗暗罵了一通——秦箏幾日裡悉心照料,姓王的好吃好喝招待,他身子骨又年輕有力,傷勢好得很快,這番走走停停虛弱病態的模樣,全是裝的。也不知常不遜有沒有瞧出來,這一掐全沒留情,怕要青上幾天了。
涼亭二層中央擺了一隻石桌,三枚石凳,桌上是幾碟糕點。王雅君請他與孫先生落座,親手為二人添過茶水,笑吟吟望著傳志:“你這幾日昏迷不醒,在下又忙著趕路,不曾去探望,還請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