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臣先告退。”王執瞥了眼餘棄,眉頭都沒動一下,淡淡說道。也不管趙禮答不答應,徑直離去。
沒人的地方,他連樣子都懶得裝。
好歹是將人送走了。餘棄抽著嘴角看著傻愣地站在門口對趙禮笑的王昉。心裡頗是五味雜陳。
再威風又如何?生養了出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兒子,還不知道能不能善終。
趙禮看到王昉的那一刻便愣在原地。群青色實在是太亮眼了,連著王昉白皙如玉的臉都淡淡失了耀眼的光澤。淡得讓人有些看不清。
趙禮不信般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待到抬起頭來,被一雙白到發光的手遞了個帕子。
那人咧嘴笑笑,不甚規矩地趴在趙禮的書案上細細看著趙禮,笑彎了鳳眸。一隻手還欠打地拿著帕子掃啊掃,掃得趙禮的臉上發癢。
趙禮這才反應過來。頭往後一咧,整個身子都靠在椅子上,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
“你怎麼在這兒?”
“我想你了。”王昉理所當然道。
“那。”趙禮忽然吸一口氣,慢慢道。“我為什麼在這兒?”
“我進去麻煩,還不能讓你出來了?”王昉一愣,絲毫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錯事,仍然笑盈盈道。
“…………”
果然是他。
“是啊,你進去麻煩,朕出來便是一句話的事。王少爺你真是有一個好爹。”趙禮抬起頭來,緊緊捏著拳頭嘆一聲。
“王昉。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啊。”王昉笑意一僵,不知道他怎麼了?
“你可知道我是天子。”趙禮慢慢看他的眼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按道理,這天下盡皆為我所有的天子。”
“不若我跪下來。朝您問安請罪?”趙禮的話讓王昉心裡有些不舒服。
他是天子他又是誰呢?天子能配得上誰呢?又有誰能配得上他呢?
王昉不喜歡這樣的趙禮。九天之上的天子,太過遙遠,太過尊貴。不如王家匡扶著的趙禮來的親切。
“不敢。”趙禮忽然笑一聲。眼裡溫情慢慢褪去,像是秋日裡孤鳴無依的大雁。
趙禮忽然站起來,將王昉推遠一步,歪著頭看著他。“朕終於知道為何寧都侯要千裡迢迢地將朕安排到這裡和王少爺見面了。”
“棄江南百姓於不顧,被侯爺呼來喝去,不啻將朕玩弄於鼓掌。不過是想告訴朕,告訴少爺。你們王家骨子裡的高貴,血裡的榮勳又是我等能高攀的?”
“王少爺,您可體會到了侯爺的良苦用心?這天下哪裡姓趙,這天子又哪裡是我?不過是你們王家的一條狗,被隨意驅使罷了。”趙禮笑得慘淡,狠狠揮著袖子,從王昉身旁走過。
“我。”王昉臉色早已經蒼白,拼命搖著頭。下意識一把手抓住趙禮的手,可憐兮兮看著他。
餘棄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帶著內侍宮人退了出去。隔牆有耳,餘棄皺著眉頭,來回在走廊裡跺腳,生怕他們吵起來,到時候定然是趙禮吃虧。
唉聲嘆氣的餘棄忽然一拍大腿,拔腿就讓人去請他哥。
“我從沒這樣想過。”王昉咬著唇,眼睛灼灼似晨星。“你要信我。”
“我信你。”趙禮看著被王昉拽住的手,心裡一酸,卻不知從哪裡生出滿滿的疲累感。“我信你又如何?堂堂天子之尊,也只是淪為生色之奉罷了。你心裡若是沒這麼想,又如何敢喜歡我?”
趙禮仰起頭來,長嘆一聲道。“少爺覺得自己的態度和您那位爹又有什麼區別呢?朕不需要你的真心,朕要的,不過是尊嚴罷了。而這,你給得起嗎?”
那淩駕於皇權之上的氣焰折了他的骨,壓得他抬不起頭來。他連尊嚴都沒有,這位少爺卻笑著和他談情。何其可笑,何其荒謬。
趙禮慢慢扯掉王昉的手,臉上笑意慢慢堆積,明明笑靨如花的一張臉,卻冷的讓人心底生涼。
“往後裡,少爺莫要再來找我了。”趙禮淡淡道。“便是沒情,沖著寧都侯府的面子上,也得和少爺逢場作戲一番。”
又何況是有情呢?
初夏的陽光已然毒辣,趙禮出門的時候,只覺得頭上發暈。
斷了吧,還是。趙禮諷刺笑笑。
註定無果,又何必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