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倒是運氣不錯。趙禮喝了三杯茶的功夫。雲空大師已經回來了。
“無量壽佛,若是講經,不若去飛雲峰之交對飲,也能得個安閑自在。”雲空大師低著頭,盤了盤手裡的念珠,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
趙禮能說什麼呢?喝了三杯茶了,也不差講經的那一杯,只得隨著雲空往飛雲峰上奔。總比喝了三杯茶後再吃個閉門羹好不是?
飛雲峰在後山之巔,懸崖邊上不遠處一棵大樹飛天直立,直戳天上的雲一般。
那和尚在離懸崖邊只差十來步遠的地方擺了張棋桌,坐下遠眺,芸芸眾生,飛鳥樹木,皆在眼底。
和尚仍然低著頭,只伸了個手,做了個請的手勢。連個拒絕的機會都沒給趙禮。
文人就是這點不好不是?執拗且造作。聊個天非得下個棋,下個棋,非得選在這兒。
趙禮心裡腹誹,面上還得笑得妥帖。不得不坐下,想著還得喝幾壺茶水這位大師才能勉為其難地和自己聊聊正經事。
遠處早蟬鳴叫,天上的煙霧散了,太陽露出了臉,將高大的樹影投影下來,影影綽綽地照在趙禮身上。
趙禮眼睛一眯,抬頭望了望聳入天際的大樹。
好樹啊,粗且直。聞風自動的時候,像是顫抖著的山。
“這樹多大年歲了?”趙禮挑了挑眉。尋摸著左不過下棋,找個話題聊聊也不錯啊。
回應他的是風聲,蟬叫,還有遠處清嫋的梵音。
就是沒有人話。
沉重緩慢的梆子聲從不遠處傳來。趙禮眯了眯眼,下棋的手一頓,有些狐疑地看著今日的雲空大師。
“無量壽佛,今日貧僧回去的時候,偶遇了一位施主。”雲空大師的手一顫。斂著眉,仍舊低著頭。“是他讓貧僧約你來此。”
“誰?”趙禮聽完臉色一變,霍地站起來。繃著臉。看著雲空的時候帶著股凜冽的肅殺。
“是我。”高大樹下,雪青色袍子一閃,王昉朗聲道,閃著一口大白牙,笑得忒有點不是東西。
雲空大師遙望過去,看到王昉緩緩而來,眼神一閃。起了身,快步地站到一邊,給趙禮遞了個擔憂眼神。
“是你?”趙禮嘴角微勾,掛了個莫測難辨的笑。看到是王昉施施然又坐了下來,幽幽道。“今兒來求姻緣啊。”
但凡雲悟大師講經的日子,白雲寺總是人滿為患。清淨之地總被十裡八鄉慕名而來的姑娘們踏破門檻。
“心誠則靈。小公子當日感人肺腑的話沒打動你那位小友,再說一次,指不定能打動佛祖。”趙禮扔了棋子,毫不留情地揶揄他。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王昉氣得咬牙,深吸口氣。忽然露了個大大的笑來。
不遠處傳來像是啄木鳥啄木般的強烈梆梆聲。
趙禮略一歪頭,只看到參天的大樹搖搖欲墜,粗壯的樹身下幾個人正舉著斧頭。
“你要幹什麼?”趙禮猛地站起來。往後一個趔趄,差點摔倒。看著那明顯往這邊歪斜的樹急聲喊道。
“當然是,壓你啊。”王昉雪青色的袖子撩起來,攏著手臂往前站著,將趙禮逼在懸崖邊上。眼瞅著參天大樹即將鬨然倒地,臉上興奮嘚瑟,光芒萬丈。
理所當然地沒看到,就在他背後,一隻匕首,閃著寒光,不緊不慢地逼向他。
“王昉。”面對著王昉的趙禮眼裡寒光一閃,皺著眉苦笑一聲。望著樹,再望著他。面上悽苦哀傷道。“你真的想讓我死?”
然後,深沉凝望著王昉,下定決心一般,一步步向著懸崖邊上慢慢倒退著。
“別。”王昉大叫一聲,心裡一窒。猛地往前跑過去,一把抓住趙禮的袖子。被趙禮忽然反手一拽,踉蹌著往前了幾步。
與此同時,雲空緊追過來,長腿一掃,捏住王昉的衣角,揮下匕首。
巨大的樹倒下時在空中枝幹互相擠壓發出巨大的“嘎吱”聲。
趙禮斂著眉,藉著王昉往前沖的力道緊緊抱住他,飛快轉個身,步子一躍,然後腳勾地倒扒著地,重重摔在地上。
“你可真頑劣。”趙禮悶哼一聲,冰涼的唇正抵在王昉光潔的額頭上,再顧不上咫尺之間目露兇光的雲空,目測著離懸崖的距離,順勢翻滾一週,手一撐,抓住懸崖邊突起的一個石角,帶著王昉落下懸崖。
大樹與此同時應聲倒下。枝葉翻飛裡,被趙禮抱著轉了個身子的王昉在落下懸崖時帶著驚恐的眼神看著身後咫尺的雲空手裡寒光一閃,血色翻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