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言道:“是黃河水,不過是支流的支流了,黃河水黃不黃,還要看時間,特別是支流,要是上游汛期,那河水鐵定一撈一把沙子,不是汛期,就像現在這樣,清的見底。”
孫麗在岸邊找了一塊乾淨的地方,坐了下來,眼睛定定地望著不遠處的呂言,道:“你說剛剛那兩個女孩會不會叫人過來揍你?”
呂言道:“不會,這很常見,我只不過入鄉隨俗而已,其實男女對唱的都是那個樣,誰也翻不出什麼花來,這邊有句諺語,叫:沙子打牆牆不倒,婆姨嫁漢漢不惱,嫖客跳牆狗不咬。”
連弈名和呂言對視了一眼,默契地笑了,孫麗白了他一眼,耳根發熱。
等了一會兒,孫麗問道:“我聽說,每一段信天游背後都有一個故事,剛剛你們唱的有沒有?”
“當然有,怎麼,你想聽?”呂言回過頭來,問道。
連弈名坐在一顆柳樹下,後背倚著樹幹,拽了半片柳樹葉,含在嘴裡,道:“反正時間還早著,你就當講故事唄”。
呂言想了想,道:“我就講剛剛那女孩唱的那個吧,其他的我就是樂意講你們也不好意思聽。”
連弈名再次樂了,孫麗臉伸手劃拉了一把水,往呂言那邊潑,她想起呂言剛剛唱的幾句歌的歌詞:你要拉我的手,我要親你的口,拉手手,親口口,咱二人圪嶗裡走,至於去圪嶗裡幹什麼,她又不是什麼也不懂的小孩子。
呂言歪了歪身子,躲過,坐著想了一會兒,道:“以前啊,有那麼一個村子,是陝北隨處可見的普遍村子,村後是一座山,就像那邊的那座,沒有一塊石頭,圓圓的,就像一個大個的饅頭,山上有幾株柳樹,樹葉很密,也是圓的,像一個綠絨球。
山坡下是一孔一孔的窯洞,窯裡住著幾十戶人家,他們世代居住在這個村子,早出晚歸。
在村裡,有一個漂亮的姑娘,她是村裡佼佼者,父母守著她一個孩子,村裡人喜歡她,見過她的人都愛她,她們家在大路口開了個飯店,生意很興旺,每天進店的,為了吃飯,也是為著見她,她很端莊,也清高得很,除了父母,極少見她對人笑。”
呂言的語速很慢,就像在敘述一件他真的見過的事情一般:“姑娘不是不笑,而只是不喜歡對著無關的人笑,她的眼波,只屬於清風,只屬於他。
他是後山的後生,十八或者二十多歲,每天要早早的從她們這裡路過,去縣上趕腳。
用山裡的話說,後生長得很俊,愛笑,挺高的個頭,幹這一行的,不能不健碩。
每天,他進得店來,看見她,心裡就覺得高興,縱然是粗茶淡飯就著涼水,也覺得香甜可口,有時候飢腸轆轆的回來,也不吃飯,在飯店裡呆會便走,不吃不喝也就飽了。
她給他擀麵,就像一個妻子一樣認真,切面,刀案齊響,她的手藝很好,面很薄,一點也不膩,下到鍋裡蓮花轉,撈到碗裡一窩絲。
姑娘回過頭,發現後生正看自己,衝著自己笑了笑,她想回他個笑,但想了想,變了臉,她怎麼能輕易對人笑呢。
後生低了頭,連脖子都紅了,卻看見了桌布下她的兩隻繡著花的鞋尖,面已經做好了。
姑娘看出他的意思了,臉色卻更冷了,飯端上來,姑娘卻偏偏不拿筷子,她在和自己生氣。
後生就問:“筷子呢?”
她說:“在筷籠裡,你沒長手?”
他涼了心,往日裡滋溜溜的面,嘴裡吃的也沒味,囫圇吞棗的扒拉完,沒再說話,出了門。
她得意地笑,卻又恨他,暗暗罵他“孱頭”。
她並不是真恨他,打心裡,她是喜歡的他的,但總覺得,女孩子家家的,應該矜持一點,不然人家看輕,順帶著,也考驗考驗後生的心意。”
說到這,呂言一仰頭,見兩人都有點疑惑,停頓了一下,笑著道:“孱頭是方言,意思就是沒骨氣的人。”
孫麗急忙問:“那接下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