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懷裡抽出一條素帛裹著的布包來,一層層開啟,珍之重之。裡頭赫然包著一支通體細長的簪子,簪頭五瓣白玉梅花。
正是蘇姒在大漠裡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往她鬢發間別的那支梅花簪。這麼多年她收藏得很好,玉梅花還溫潤潔白、毫無瑕疵,栩栩如生。
使者點頭應下,隨後那點稀薄的青煙就徹底逸散。皎月姬解了障眼法,坐在位置上看著簪子自己發了一會兒呆,想大漠裡,異域舞姬貼身過來,笑容美麗又致命……
她問,你想要看我跳舞嗎?
就那一眼就誤了。什麼都心甘情願了。
皎月姬又將帕子合起來,裡三層外三層小心翼翼將那簪子包好,揣在懷裡複又藏了起來。
……
時間過得很快,謝瑾在皎月姬的記憶裡看見,約定的時間裡一大早皎月姬就出去了,在蘇姒的桌上留了字條。
說急事,速歸。
皎月姬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迎著蘇姒焦急的眼神,她反而平靜得不像話,走進來撣了撣肩上的雪,在蘇姒開口追問前,先遞上一大折臘梅花。
花頭還抖落簌簌積雪,一看就是城郊折來的,好大一捧。
蘇姒懵了:“什麼這是……?”
皎月姬答:“城外的梅花。我知道你整日裡被拘在這裡,秦王夫人的身份不好讓你自己出去,我替你將外頭的景色看了,還給你帶回來一分。”
她眼神無辜又懇切,懷裡梅花香得沁骨銘心,蘇姒幾乎在這種真誠裡落淚。皎月姬總是這樣,她沒想到的事情,都能替她想到,連她在王府不好出去外頭散心這種方面都考慮得清清楚楚,還真切地付諸了行動。
她忍著沒失態,笑裡含著眼淚,歡喜得連連喟嘆了好幾聲:“好……好,謝謝,我很喜歡。很喜歡……只是以後不必再這麼奔波勞累了,就為了折些花兒,不值得。我在園裡看也是一樣的。”
皎月姬搖了搖頭:“春有梨花桃花迎春花,夏有芍藥木槿千日紅……你曾跟我說過,羨慕外頭人無拘無束地活著,我想外頭的景緻終究和這裡面的不一樣,以後春夏秋冬,常常出去,四時景色,都折給你看。”
四時景色都折給你看。
好狂妄的語氣,好誇口。蘇姒自己都快要不記得“外頭人無拘無束”是什麼時候的抱怨話了,她也的確羨慕外面的生活,村莊外的,雲韶府外的,王府外的……不只是單純的“外”,是不像她這樣,一出生便只為沉重的複仇責任而活的“外”。
生來自由。
皎月姬辦不到讓她生來自由,卻能力所能及的把“自由”的那種景緻折給她看。
蘇姒越想越覺得感動,沖昏了頭腦,抱著一大枝梅花愛不釋手。那梅花孤零零長在外頭,無人照料,開得也不太好,卻正是一種天然的野趣。她看著看著,完全忽略了別的細枝末節的不對勁。
比如,摘梅花如何耗了這麼久。
比如,皎月姬身上為什麼有用過幻術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