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拿起一塊餅餌放到嘴邊,一口一口,吃完整塊餅餌。
“現在,你還懷疑自己的母后麼?”皇后伸手重重地打翻餅餌盒,餅餌滾落在地,大殿之中只剩下她的質問。
奴兒敏銳地察覺到什麼,她伸手拉拉東里弈的莽袖,低聲道:“殿下,是臣妾餓了,向皇后娘娘討的小食。您興許是誤會了。”
東里弈和皇后同時看向奴兒,奴兒看看皇后,又看看東里弈,心裡默默地掂量一下,轉而朝皇后跪下請罪道:“皇后娘娘,殿下只是一時衝動。事情終究因臣妾而起,臣妾在此向您請罪,請您責罰!”
皇后冷哼一聲,不為所動。
兩個女人,一個站著,一個跪著,就這麼僵持許久。
“是孤衝撞了皇后,皇后要罰就罰孤便是。”太子拱手,他低著頭,皇后探究的視線過去落了空。這還是他第一回放下身段認錯。究竟是為了誰,皇后心知肚明,不免多看了幾眼跪在地上的女子。
只見地上的女子輕咳一聲,小聲提醒道:“殿下應喚皇后娘娘為母后。”
奴兒沒有抬頭,但東里弈的身子明顯頓了一下。
半晌,東里弈的聲音再次響起:“請母后責罰!”
知憶驚了,皇后也驚了。他生性冷漠,對於皇后將他關在暗室二十餘年更是耿耿於懷,從不肯主動喚她一聲母親,便是到了非要叫她不可的時候,至多也只是一句皇后。
可是今天,只是衛奴兒的一句話就改變了他二十多年的習慣。
皇后眼裡含著淚光,她既有些開心,又有些失落。開心的是他終於喚她一聲母后,失落的是他這一聲母后竟然是因為別的女人才喊出口。
皇后背過身,強行忍住內心複雜的情緒:“帶上你的人,給本宮滾出去!”
“謝,母后。”東里弈扶起奴兒,拉著她的手快步離去。
回東宮的路上,東里弈陰沉著臉,連竹清見了都避得遠遠的。剛下香車,奴兒還未站穩,就被東里弈一把拽著胳膊拖回書房。
他步子大,腳步快。奴兒被他拽著,勉強小跑跟上。一路狼狽不堪,路過的侍女奴僕都在低著頭竊竊私語。
砰。
奴兒被東里弈一把扔在太師椅上,她一個踉蹌踩了裙襬狠狠地撞在桌角上。她微微蹙眉,扶著腰,還未開口就被東里弈搶先質問:“你為什麼要去正陽宮?那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我是太子妃,皇后是我的婆婆,我去見她理所應當。倒是殿下你,為什麼要阻止我去見自己的婆婆,今日又為什麼要阻止我吃餅餌?”
奴兒直起身子:“又或者說殿下為何擔心皇后對我起了殺心?是不是擔心我看到什麼不該看的,知道什麼不該知道的事情。殿下與我是結髮夫妻,有什麼事這麼重要,連我這個太子妃知道了都免不了一死?”
東里弈不敢看她的眼睛,也沒有辦法回答她的任何一個問題,沉默許久,他緩緩道:“有我在,你不會死。”
奴兒上前,指尖落到東里弈的劍眉上輕輕撫摸,又划向他的睫毛和眼睛。
“殿下的這雙眼睛我一直覺得很熟悉。從前我以為是幻覺,現在我無比確信,我與殿下曾經見過。”
東里弈的喉結動了動,他自然知道他們見過,僅是初見已然是驚鴻一瞥。他內心既盼望著她知道真相,又盼望著她永遠不知。因為比起留在她心裡的名字是東里君凜更重要的是她的平安。
“易安公子。”
“我,找了你很久。”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山河永世,天崩地裂。
東里弈此刻安靜地站在那裡,她到底還是知道了,可他卻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直到她嬌柔的手環住他健碩的腰身,她的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她秀髮的芳香鑽進他的鼻子。
“我曾想過許多種可能。但真相卻往往讓人始料不及,我不知道你和皇后究竟是什麼關係,但我確信無疑的是與我拜堂成親的人是你。所以,你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夫君,是我這一輩子唯一的依靠。”
“阿凜,你願意相信我麼?”
淚水浸溼東里弈的衣衫,看著懷裡淚眼朦朧的女子,東里弈摸摸她的頭髮,鄭重點頭。
他在她的額頭上輕啄一口,“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東里弈握住奴兒的手,帶著她走入密道。沒人看到那張絕美的,尚帶著淚痕的臉上帶著一絲狡黠的笑意。
“這是?”
一出密道,眼前一片漆黑,像是從一片黑暗走進了另一片黑暗。好半天奴兒都看不清環境只能拉著東里弈的手緩慢前行,倒是東里弈輕車熟路,似乎對於這樣的黑暗環境早已熟悉。
“暗室。”東里弈答。
隨著逐漸出現的夜明珠薄弱微光的出現,很多年前的記憶湧上腦海。她躺在冰窖用金釵一遍一遍劃傷自己的腿,又在這樣一個壓抑、看不見光亮的地方待了整整二十五天。
七繞八拐一圈,奴兒被東里弈帶到一個偌大空曠的空間。裡面只有一張床、一張案牘,一張椅子,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