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子保子?元安帝覺得可笑。
他這一生都在為爭奪皇權而活,他算計了所有人,獨獨沒有算到最後反的是自己的母親,敬重了幾十年的太后!
他以為自己敗了。然而就在太后繼續咄咄逼人的時候,從門進來更多的執金衛將太后等人包圍。太子站在身披玄色長袍緩緩步入:“兒臣救駕來遲,請父皇恕罪。”
太子聲音平淡,沒有絲毫焦急,彷彿他現在做的不過是一件泡茶的小事。
太后見此大驚,連忙質問周統領:“你的人呢!”
周統領更是驚懼,一切都盡在掌握中,為何現在卻徒然生變。原想這是個穩操勝券的差事,成了便是一步登天,如今,如今卻。念及家中親人,他又氣又急,一口氣沒提上來栽倒在地,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小小禁軍豈會是執金衛的對手。”從進殿見到太后那一刻起,太子就已經知道奴兒的目標到底是誰了。他回頭:“梁王已經被捕。”
太子動作如此迅速絕非是臨時應對,太后明白過來,這背後是有人擺她一道。可是面前一個是她的兒子,一個是她的孫兒。誰會沒由來的算計她?
懷疑的視線投向元安帝,太后忽然笑起來:“哀家自以為機關算盡,沒想到最後卻被自己的親兒子算計。好啊,當真是哀家的兒子!”
“哀家當初教你斬草除根,今日你是不是也要落實到底啊?”太后怒問。
元安帝的心像蒙上一層霜,又冷了幾分,他最後的念想被太后眼中不加掩飾的懷疑打敗了。她竟然懷疑這一切都是他設計的一個局,僅僅是為了鞏固皇權的一個局。
可笑。
太后也覺得可笑,她指著元安帝一字一句道:“你可真是哀家的好兒子,大夏最稱職的皇帝!”
“將太后囚於壽康宮,周氏謀反,誅滅九族,一個不留!”元安帝重重地拍著桌子,大聲下令,像是故意刺激太后,卻又像是在刺激自己。
他氣狠了,覺得頭暈腦脹,扶著龍椅,血氣上湧,一口鮮血噴出,便重重栽倒。
元安帝病了,一病就是三個月。皇后侍疾,太子理政。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
“奴才叩見太子妃娘娘!”奴兒人還未走到龍陽殿,徐權就已經迎上來。如今元安帝重病,太子理政,那身為太子妃的奴兒將來若無意外必定是皇后,這天上地下最尊貴的女人,如今宮中人人巴結,都想討好未來的皇后為自己鋪條好路。
奴兒抬手:“徐總管不必多禮。本宮今日是來探望陛下的,皇后娘娘可還在裡面侍疾?”
“皇后娘娘操勞三個月,身子吃不消,眼下也病倒了,還在正陽宮養病。”徐權湊上前討好道:“陛下這兩日要清醒許多,也能說會子話了。”
新眉往徐權手裡塞了一個滿滿當當的錢袋子,徐權正想推辭,奴兒卻道:“徐總管不必推辭,規矩如此,是你應得的。”
走進龍陽殿龍涎香的味道撲鼻而來,奴兒走到東暖閣內,元安帝正半躺在龍榻之上。他像是一下子被抽乾了精力,失了精神,整個人彷彿蒼老了十歲,給人一種老態龍鍾的感覺。
奴兒微微福身:“兒媳給陛下請安,陛下萬福。”
元安帝尋聲望去,依稀間他好似看見當年那個總愛穿著青衣的姑娘,她巧笑嫣然的眉眼逐漸與眼前的人重合起來。太后曾問他怨嗎,其實他是有怨氣的,若非太后將他推進奪嫡的爭鬥裡,他現在應該會是一個普通的王爺,會迎娶那個他心心念念忘不掉的人,過著平淡而幸福的日子。
可是一切都不能重來。衛撫柳,早就已經消失在這世間。他,也再也便不會以前單純的皇子。
現在唯有一個多疑多慮的皇帝。
見元安帝許久未動,徐權湊上前提醒道:“陛下,太子妃娘娘在給您請安呢。”
元安帝回過神:“明嘉啊,朕瞧著你,就好像看到你母親。”
母親。提到這兩個字,奴兒的腦海裡就會出現那把刺透弟弟幼小身軀的冷劍,就會出現母親含恨而去的模樣,就會出現她在將軍府一次一次被欺凌的畫面。
恨極了,早已學會隱藏。奴兒淺笑:“陛下的身子近來可好些了?”
“有了些許精神,但這身子卻是大不如前了。”元安帝有些悵然,顯然還未能從被太后捨棄的陰霾中走出。奴兒跟著元安帝的視線看過去,那是壽康宮的方向。她裝作不知,問:“陛下可決定如何處置梁王了?”
“削去一切爵位封地,貶為庶人。”元安帝閉眼:“這已是朕對他最大的恩典。”
“那太后呢?”
奴兒這一問,問得元安帝的心一抖,就像是剛結痂的傷疤再度被人撕開一樣的疼痛。
“明嘉聽說,太后娘娘病了,太醫想要診治卻被門口的侍衛攔下。陛下果真對太后娘娘不聞不問麼?”奴兒試探性地問道。
猶疑一番,元安帝還是問:“太后病得可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