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且,這人還不是朱海文,而是朱海文請上去致辭的領導——陳亭方。
乍一聽見自己的名字從擴音器裡傳出,饒是沉著如紅葉,也愣了一瞬。而沒有第一時間看到陳亭方嘴裡的“洪小姐”上臺,圍坐在酒席上的眾人也竊竊私語了起來。
紅葉不明就裡,但她知道,假如她不上這個臺,朱海文這場婚禮就算是砸了一半了。再往後延展一想,假如她的致辭不合規矩,那朱海文這婚禮也還是砸了一半。
簡直沒有比這更糟心的事情了。不是她結婚,她卻要負擔起這場婚禮的周全。紅葉在心中暗暗給陳亭方記了一筆,然後避過眾人的視線從側門進來,重新亮了個相。
這一回,她是穿抹胸禮服來的。
這身禮服是紅葉用法術趕製出來的産品,版型借鑒的是一件她十分喜歡的高定,然後又根據自己的喜好加入了紅楓的元素。西式晚禮服的樣式,加上“霜葉紅於二月花”的東方意蘊,中西合璧早就了這條裙子的靡麗華美。
然而,紅葉的出場又顛覆了一個詞:人靠衣裝。
這個詞是對的,但分場合、分人群。普通人當然可以透過包裝顯現出精緻的味道來,但這樣華麗的禮裝套在紅葉身上,卻莫名給人留下了一股“衣裝靠人”的奇異感。
他們覺得,這禮服之所以這麼好看,是因為紅葉長得好看的緣故……人與衣之間,甚至沒有達成相輔相成的烘托關系。
紅葉施施然上臺,對著向自己笑著示好的陳亭方略一頷首,並從他手中接過了話筒。
無人指示,場面卻詭異地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他們想知道紅葉會說出怎樣的致辭。
然而紅葉根本沒有想要自己編一段致辭,她出生在戰國年代,雖然聽得懂白話,說也能說兩句,但要她顯現出別具一格的水平,卻只能用一般人聽不懂的文言。所以在走上前往站臺的路上,紅葉就想好了要引用前人的致辭。
民國時期有一場白話文運動,以此為界,文言逐漸被束之高閣,而白話則以一種更易推廣普及的語言型別進入了普通人的生活中,那個時候的文字十分有趣,因為尚未完成文言到白話的全然取代,一種時代特有的語言型別或者說語言風格得以蓬勃。
半文言,或者說半白話。
紅葉:“大家好,我是海文的朋友紅葉。很高興,也很榮幸能站到這個臺上,為這對新人致辭。在下才疏,鬥膽引用前人之言,以賀二位燕爾。”
“喜今日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蔔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
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此證。”
場下先是寂靜,繼而發出雷鳴般的掌聲。這段民國時期的誓詞就是半白話的文體,現代人能聽出裡面嵌著典故,稍作聯想就能解出含義,同時,有別於白話的直接,這種半文半百對仗工整的誓詞,更顯得有內涵有深度。雖說是引用前人,但因為引用得恰當得體,也依舊把婚禮的氣氛炒熱了起來。
紅葉抬手虛按,示意群眾停,只聽她又說到:“我聽得出,大家的掌聲是給我的,感謝。不過今天的主角,是這對新人,讓我們用更熱烈的掌聲,祝福這對新人永結同心、白頭到老。”
說著帶頭鼓起掌來,眾人又是一愣,繼而也被帶動著鼓起掌來。紅葉鼓著掌默默退開,有好事者站起身來用目光去追紅葉,他旁邊的人不明就裡,也跟著站了起來,到最後所有人都站起身來為朱海文夫婦鼓掌。
一時間,喜悅的氣氛被推到了高潮。
紅葉退出主廳,狠狠歇了一口氣,低喃了一句:可累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