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修和說不清楚,雖然葉生在提起孫思回之時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甚至都沒有劉潛的那一聲嘆息來的感天動地,但是他莫名就是覺得葉生對於孫思回的敬重遠超別人百倍。
葉生轉回頭看趙修和還在望著他,也並不奇怪,甚至起了兩分閒聊的興致:“趙大人年少成名,可有拜先生?”
趙修和掃了葉生一眼,對於他此刻的落拓有些刮目相看:“是,六歲承蒙先生看重,便拜師了。”
葉生好似淺淡地扯了扯嘴角:“六歲啊,那這十幾年也算是如師如父了?”
趙修和隨著葉生轉身,看著他一步步走向樹蔭之下,他身上的傷大約是極重,兩天也不過是能讓他下地,此時正一步一瘸,看著搖搖欲墜。
“本官去過孫府,葉少府好像和孫府並不清淨,怎麼,難道葉少府還有什麼往事不為人所知嗎”
趙修和說話直白,並不在乎葉生會不會感受到他和劉潛之間的差距,葉生費勁地靠在石頭上,凹凸不平的石面刺痛了傷口,趙修和看見葉生的白衣都快要隱隱泛起血絲來,偏偏他自己像是自虐一般,非要靠上去,額頭上的冷汗和手臂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見。
並沒有痛呼,只是因為粗重的呼吸怎麼也擋不住,葉生看著陰鬱又狼狽:“往事?哪有那麼多可以說的地方,我們這種人和您不一樣,您做一件事所有人都會看著,但我們這種人,只有在辦砸一件事的時候才會有人看著。”
說罷看著趙修和:“趙大人,下官想這兩日程平那個老東西肯定對你下手了吧?”
趙修和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搞不懂葉生到底在想什麼,這個人和傳聞之中一模一樣又相差甚遠。
不管是程平、劉潛還是孫夫人,對於葉生好像都是鄙夷和涼薄居多,趙修和最開始並不奇怪,因為葉生的出身不好,人也確實不怎麼愛說話,而且還很陰沉,想來別人看著都會打怵。
可是今天一看,趙修和卻覺得如若不是出身不好,葉生絕不僅僅只有這點成就才是。
“你對程平很瞭解。”
葉生嗤笑,耷拉著眼皮道:“不過是個蠢貨罷了,趙大人只要稍微表現的強勢一些,他自己都站不穩腳跟。”
趙修和問:“哦?那為何孫大人這麼些年還在屈居第二?”
趙修和看不見葉生的神色,他大約聽見葉生喘息了兩聲,聲音裡有痛苦也有一點點迷茫。
“做第二不是好事嗎?”
趙修和皺眉,覺得這實在不像是葉生說的話。
但是趙修和等了半天也不見葉生再有什麼動靜,明白他是不會開口了。想了想他還是壓下了心中的疑問,雖然只見了兩次,但是趙修和就是莫名覺得,只要是葉生不想開口的事情,無論如何他也不會開口。
“孫思回死的當晚,眾人都說程平是死者死後兩個時辰才到的案發現場,就算是兩人積怨,程大人也未必是兇手。”
趙修和看見葉生想要說什麼,提前道:“縱使他真的做了那些事情,本官也只能遞上一封摺子罷了,況且若真要程平伏法,本官也需要鐵板釘釘的證據,否則,就算你我二人以命上諫,也不過是打些口水仗罷了。”
葉生沉默了半晌道:“應該只有一本賬冊?”
趙修和思索賬冊的來源一邊問:“可是原件?”
葉生又沉默了半晌道:“手抄的。”
說罷兩個人都不做聲了,從來沒有用手抄的賬冊為別人定罪的前例,若這樣也可以,豈不是誰都可以平白汙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