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臺之上,華蓋之下,啟陽學政傅獻庭心中疑惑。
“那人書寫之時,身影如此哀婉悽苦,蕭瑟得如同親眼目睹秋後長堤,滿目瘡痍。
這是為何。
難道,他的詩文裡有什麼化不開的哀愁嗎?”
他指著埋頭書寫的陳平,問身邊官學使者,“此是何人?”
使者猛翻手上的花名冊,片刻後答曰:“陳平,字無奇。
自述葛源山人氏,幼時受家中尊長教誨,及長,尊長逝世,奉命下山考取功名。”
猶豫片刻,又自作主張加了一句,“大人,這陳無奇,許是潛入山中避難的前朝餘孽。”
“噢?”
傅獻庭挑了挑眉頭,並不多作言語。
華蓋下與傅獻庭平起平坐的另外一人——儒門祭酒張放冷眼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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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考官之一的倉石老人看了陳平一眼,很快便轉過身去,面色自如地與同事閒聊。
但在心裡,他卻是把陳平的身影深深地銘記下來。
“石翁可曾聽過,有人寄情於書,寫就傳承天下的名帖時會引發天地感應之說?”
倉石老人循聲望去,認出說話的是霍夫人霍啟燕,略退半步,頜首為禮,道:“霍夫人所言老朽也曾聽聞,但料想只是坊間傳聞,做不得數罷了。”
他的年紀要大過霍啟燕數倍,但書界地位要低於霍啟燕,理當對霍啟燕禮敬三分。
霍啟燕的反應也證明了這一點。
她並未向倉石老人還禮,徑直轉身望向陳平,幽然道:“是否坊間傳聞,或許今日可證呢。”
倉石老人面色依然紅潤,只在眼角掠過幾絲不為人察覺的陰毒之色,笑著附和一句,“霍夫人說得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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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金臺考場上,陡然被陳平氣息打斷的金益心中怒極,怪笑著嘲笑道:“以前聽人說,人醜多作怪,人窮是非多。
今日一見陳無奇,倒覺得這話說得有差,當是人窮多作怪才是。
連報名費都要借的傢伙,竟然鬧出這般動靜,莫不是想以此來搏得祭酒大人同情麼?”
眼見童生名額已定,眾儒生對金益逢迎的心思淡去不少,聽聞金益的冷嘲熱諷之後,並未像金益想象的那樣熱烈回應。
另有一人,不但不逢迎金益,反而反過來嘲笑起金益。
“伯利兄,說起一個窮字,咱們金米兩家和孟家相比也只能是窮人呢。”
金益聽出是嘲笑他的是米碩,但他知道得罪不起米碩背後的霍夫人,也就不敢在這個時候反口怒斥。
他乾笑兩聲,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在心裡越發惱怒,恨透了替他招惹是非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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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在場眾人之中,受陳平氣息影響最大的,那隻能是孟壽一人。
原本在遞上那照抄自金益的考卷時,孟壽心裡懷的就是“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悲壯,只不過他的文采不足,找不出足夠精妙的詞彙形容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