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熹王脾氣太好了啊。
如果有個人這麼纏著自己,她定會瘋。
下午熹王進宮的時候,古熹也是跟著的。
不過她不會跟著進禦書房,她會捧著一本書在禦書房外等著。
顧小白本想讓她去禦書房旁的暖閣等著,但是古熹不想一個人去裡面,反而更喜歡在外等。久而久之,顧小白也就隨她了。
她也不是看什麼四書五經,她看的多是顧不白推薦給她的面相書之類。她和顧不白商量了一下,決定等她十八歲生辰過去之後,他們再繼續開課。這段時間就權當學習新知識。
她一邊等,一邊看,一邊也會觀察皇宮內的那些太監、宮女、侍衛們。如果看到有什麼不好的面相,比如奸詐小人、善於說謊之類,古熹就會告訴顧小白,讓他平日裡多加註意。
那會兒顧小白就已經決定把皇位禪讓給熹王了,於是他會特地讓熹王記在心裡,美其名曰他的腦子被政務折磨,已經記不住別的東西了。
後來,很多年之後,古熹已經嫁給了熹王,她回想起當年的一些事,總會想,自己和熹王的感情,或許就是在那會兒她日複一日地纏著、跟著熹王時培養出來的吧。
熹王實在內斂,對於感情之事,行為上雖能讓你感覺到被關愛,但是口頭上卻從來都不說。所以古熹有時候是真不知道熹王對自己感情如何,這感情又是如何起的。
她有時候會想起當年熹王被鬼附身時的樣子,那樣子雖然傻透了,但情感的表露卻是好得多。
她記得他那會兒的那句“姑娘,你的番薯真香”,也記得那句“姑姑,我心悅於你,我把我的手臂送給你好嗎?請把它放在你的床頭,每晚伴你入眠”。以前聽到這話時覺得駭人,年紀大了回想起來,卻覺得好笑。
然而真實的熹王卻是絕對說不出這種話的。
沈媒婆等骷髏人是在那年春節結束之後被行刑的。
那一天古熹沒有去看。
那一天她也沒有去熹王府和皇宮。
那一天她獨自在金水流坐了一天。
水仙帶著永昭公主不知去哪玩了,顧不白進宮陪小白了,家裡就她一人。
她默然坐在金水流的大堂裡,手上拿著一個金鎖,她姑姑以前跟她說,這是她死去的父母給她留下的唯一一樣東西。
她的雙手無意識地在金鎖上摸著,直到聽到外面傳來接連不斷的腳步聲,又聽到好似來自遙遠天邊的“人頭落地了”“都砍了”之類的說話聲,她撫摸的動作才停止。
而後,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
悄無聲息地流了滿臉。
她獨自一人哭完了,哭完了之後她細細地洗了個臉,換了衣服,開始做晚飯。
當晚,顧不白等人默契地沒有提到這個話題,反而是古熹自己開了口,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隨著姑姑的死,我的十八歲大劫好像也過去了。”
水仙和永昭公主面面相覷。
顧不白看了她一眼,接道:“你的懷疑也有可能,大劫和你姑姑有關。但畢竟你的生辰還沒過,等平安度過了再說過去了也不遲。”
古熹點了點頭。
那會兒已是二月,距離她的生辰,不到一個月。
顧小白認為這是他當皇帝期間唯一的一個家人生辰,要大辦,於是便興沖沖地過來問她想怎麼辦,但是古熹卻拒絕了,只說大家一起吃頓飯就好了。
顧不白倒是不客氣地敲了天子的腦袋一下,瞪了他一眼,把他拉到一邊,說姑姑的姑姑剛死,姑姑怎麼可能有心情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