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下到地底救人,那個受難者被一個巨石壓住了下半身,無法動彈,只能無助地望著他們。
顧淮陽給那人掉了一瓶營養藥水,免得他失血過多而昏厥。張慕易觀察被壓的位置,打算吊起石塊。
他們繩索才固定在石塊上,便感受到一陣激烈的晃動,兩側的石塊正在一步步塌陷,身體在不停得晃動,直到張慕易把顧淮陽撲倒在地,還能清晰聽到身後一陣砰砰聲。
一切恢複正常,四周靜悄悄的。他們爬起身子,受難者已經死了,而入口也堵住了。他們兩個的對講機,顧淮陽的還被壓壞了,張慕易的卻是連線不到外頭。他們什麼也不能做,他們也成了下一批等待救援的人。
“你怕不怕死在這裡嗎?”
張慕易坐在地上,自己的腿被一塊石頭砸傷,他只能自己粗暴簡單地止血包紮。一旁的顧淮陽則是阻止他:“先消毒。”
顧淮陽原本用一隻完好的左手拿出酒精來,他艱難的開啟,在他腿上的鮮紅傷口處消毒,用紗布給他包紮好。
“你的呢?”張慕易問他。
“出去再說。”
醫生往往在給他人救治後,對自己的生命不管不問。他們能救人,卻無法救自己。
“我幫你。”張慕易直接拒絕他對自己那般不管不問,看到一旁角落的棍子,他挪過去撿起,給他的右手搭起了支架,一氣呵成又熟練的動作,顧淮陽也贊嘆:“包的不錯。”
張慕易勾了勾唇角,問他:“所以,就算和我死在這裡,你也不吃虧。”
顧淮陽不回答他的話,想再試試自己的對講機,壞的徹底。他又問:“你的對講機連線上了嗎?”
“沒有。”張慕易說完,又頗為好奇問:“宋醫生是你太太?”
“……”
“怎麼看起來不像?”
“你想說什麼?”顧淮陽有些擰眉不悅,張慕易又道:“你們這幾天不說話,吵架了?”
“……”
“那今天,剛好可以讓她擔心你了。”張慕易說完,顧淮陽眸色漸漸沉了下去,他說:“我不想她擔心,可是我知道她一定會擔心。所以我很擔心她。”
張慕易聽完他饒舌的話,總算揣摩出他話裡的意圖,不禁失笑:“你該擔心的是我們自己啊,而且你怎麼知道她會擔心呢?你們這幾天那麼冷冷淡淡的模樣,她說不定還高興了。”
“她不會。”他堅定的聲音在黑乎乎的廢墟裡響起,道出的每一個字都異常篤定:“我寧願她高高興興的,可是她不會。她一定會哭的很傷心,然後罵我。”
“你就這麼篤定?”
“其實這兩年,我有想過,要是宋遇安沒那麼喜歡顧淮陽就好了,那就不會有那麼多事,她也不會離開,更不會傷心。”
“……”張慕易看著這個一本正經自說自話,話裡還帶著自戀的男人,不禁失笑,可是看著他那般認真的模樣,哪裡像一個開玩笑的人?可是世界上真有這種感情,即使他被人拋棄了這麼多年,他都深信她離開是因為她太愛他。
“宋醫生,顧淮陽要放開你,不是因為你騙他,也不是因為你不愛他。相反,他不想你為難,他知道你有多愛他。在我們等待救援隊時,他擔心的反而是你,他擔心你會為他哭得傷心欲絕,也知道要是他真的怎麼了,你一定會那樣難受。”
“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可是他在這裡兩年的時間,都是因為你。他說,你在世界之極的某一處,他找不到你,也要陪你感受。難道這一切,也不足以讓你和他回去嗎?”
一夜無眠,遇安就這麼一動不動,坐在床上直到天亮。在外面嘹亮的軍營口號響起,遇安終於轉了轉眼珠,從床上下來,穿好鞋,往外跑去,可是她每個軍營都找遍了,都沒有他的身影,也沒有人知道他去哪裡了。
在遇安拉住張慕易問時,張慕易說他天才亮的時候,就坐軍車去機場了。遇安急急忙忙要走,張慕易攔住她說:“我送你去。”
j鎮的機場不大,人也不多,可是她就是找不到他的身影。她找遍了一樓,又去了二樓,終於在登機口看到了他。
“顧淮陽。”她大步跑過去,對著那道身影說:“顧淮陽,你不是說要等我的嗎?自己先走是什麼意思?”
當那人轉身,狐疑看著遇安時,遇安便知道自己找錯人了。尷尬之處,是陣陣無措,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上了飛機。就在遇安垂頭喪氣的時候,聽得身後一陣叫喚:“宋遇安。”
遇安驚的轉過身,恰好看到他就在不遠處打量著自己,他道:“宋遇安,你怎麼在這?”
遇安連連跑過去,立在他面前,緩了緩不平的氣息,望著他道:“顧淮陽,你東西掉在這裡了。”
顧淮陽打量著她,深邃又柔和的眼眸,暈開一層層波光粼粼的深情。見他只是盯著她看,沒有絲毫回應,以為他沒懂自己的意思,不滿地癟癟嘴:“顧淮陽,你怎麼這麼笨了?我說你把我掉在這裡了。”
顧淮陽長長的睫毛上下輕輕扇動著,就連他一貫冷硬的臉也褪去了清冷涼薄,蒙上一層柔情來,他如大提琴般低沉渾厚的聲音點點選在遇安的心尖:“我知道,所以我回來找東西了。”
遇安閃著笑意的眼彎了彎,把手伸出置於他面前,對於他如此直勾勾的眼光,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喏,不要再丟了。”
顧淮陽勾了勾唇角,一把把她拉進懷裡,下巴抵著她的頭頂,淺淺低喃:“嗯,不會再丟了。”
人數並不多的機場裡,陽光斜斜灑下來,落在他們相擁的背影上,在地上投遞出親密無間的影子。時間好似慢慢靜下來,不忍打擾兩人來之不易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