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安的唇角微微勾起,低頭再一次看著睡的一片祥和沉靜沒有動一下的男人,拿起沙發一邊的毯子蓋在他肩頭,顧淮陽微微側了側身子,頭往一邊偏去。她又拿起枕頭墊在他頭下,顧淮陽又順勢扯了扯身上的被子,便沒再動過。
夜幕低垂,深夜已經悄然來臨,天邊點綴著幾顆星辰,大街上熙熙攘攘,緩緩而行的車,有一輛紅色的小車疾馳在車道,顯得有些冷清孤寂,紅燈就在她眼前,車子就這麼飛快而去,直到飄離紅燈,她才猛然打了個方向盤,腳踩剎車,穩穩停在路邊。
“顏嘉卉,下次你不要單獨來找我。”
一貫清冷涼薄,沉默寡言的顧淮陽難得提出要求,那般嚴肅認真。顏嘉卉心頭一顫,故作鎮靜,望著那張淡薄的俊臉,輕聲細語道:“我只是來你的辦公室,我的朋友不多,也很久沒回來了。”
“我知道,不過,我和你見面的話,她會不高興。”
當時的顧淮陽就這麼輕靠著辦公桌,低頭看著她,就像是敘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只是當他說到那個她時,眼角是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而顏嘉卉又看的那般清晰。
“她是……”顏嘉卉心裡被狠狠地敲擊了下,已經確認,卻仍舊希望得到他的否認,開口問:“遇安嗎?”
“嗯。”
簡單的一個字,風輕雲淡,輕柔地幾乎不用心聽,就無法聽得到,可是又泛著讓人沉溺其中的柔情。
這是她曾經花了那麼多時間,都無法從他那得到的。她曾經以為顧淮陽就是那麼一個淡漠涼薄的人,沒有誰會讓他動容,而他也不會為了任何人改變。畢竟她跟在他身後那麼多年,見證了那些女孩的前僕後繼到無疾而終,她還慶幸,她沒有告訴他她的心意,所以她能一直留在他的身邊,等他能看到她。
可是他真的很木訥冷峻,只要她不說,他就對她視而不見,可是她不在乎,只要能在他身邊,無論以什麼身份,她都不在乎。
他們雖然認識很久了,可是顧淮陽就是有那個自動與世隔絕的本事,她明明跟著顧寧去過家裡好幾次了,也算和他見過,可是他貌似不記得她。
直到高中,他們在一個班,終於有了走近他的理由,可是他依舊習慣性遮蔽所有人,除了徐弈博。她偷偷看他,他似乎沒有太多表情,甚至與他親近的徐弈博,他也不會有太多話,徐弈博一貫的不正經,愛開玩笑,在他那卻得不到任何回應,那時候,顏嘉卉想,為什麼徐弈博那樣的人會和他是朋友。記憶中,徐弈博根本不怎麼喜歡她,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是她靠近顧淮陽,徐弈博就像護犢子般帶著敵意。
其實徐弈博想的太多了,根本沒有人能走進一個習慣遮蔽他人,自帶隔絕系統的男人的心。顏嘉卉當時是那麼以為的,後來,讀大學,她選了她要去的地方,她不想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賭上一切,也許那時候她更愛自己吧,她有的時候也後悔,如果當初她為了他去那個學校,他是不是就能看見她了?
直到大二那年,她有可以出國深造的機會,那時候她想去見見顧淮陽,卻猛然發現一貫絕對不多管閑事,惜字如金的顧淮陽竟然會關心起別人的學習來,那是她所不熟悉的顧淮陽。而他關心的物件是一個女孩,她認識的女孩,出於一絲計較,更是女人的嫉妒,她特意等了遇安。
遇安說起顧淮陽,眼裡滿是笑意,說起顧淮陽的淡漠涼薄,顧淮陽的不近人情,這是她認識的顧淮陽,卻似乎有些變了。大概是即使顧淮陽仍舊冷清孤傲,可是他眸間總是泛著似有似無的溫柔,明明對外界漠不關心,更不會多說一個字。可是面對遇安,他卻疾言厲色地批評,即使依舊是冷言冷語,可是這代表著什麼,她不是不懂。
再不久,顧淮陽與宋遇安似乎有了矛盾。友誼賽她也去了,去看顧淮陽。卻沒想到他沖遇安發了那麼大的火,她該高興的,她的確高興了。看著遇安沮喪離開,再她走向顧淮陽的時候,顧淮陽卻不理她,對她淡漠的如陌生人,那時候她突然好羨慕遇安,即使是對遇安大發脾氣,她也羨慕。因為顧淮陽從來不會對她那樣,不,應該是不會對其他人這樣。
她又去問了顧寧,想知道遇安和顧淮陽的事,顧寧說,他們什麼也不會有,你又不是不瞭解我哥,而且我只認你做我嫂子。她雖然感激,內心也是一片苦澀。
後來,她去圖書館找顧淮陽,顧淮陽對她依舊是不冷不熱的態度,不,應該是更加淡漠孤冷,她不明白他的情緒,她和他說,她要走了,能不能陪她說說話。
大概是圖書館有些人盯著他們看,畢竟顧淮陽在學校也是很有名氣的,沒有回答她的話,甚至沒有看她一眼,拿起書就大步往外,她跟在他身後,可是他走的那樣快。
直到圖書館外頭,看到遇安,還有一個男人時,她突然明白了顧淮陽的情緒從何而來。大概那個時候,顏嘉卉發現顧淮陽喜歡上了遇安,也許他自己也不知道。
顏嘉卉跟在顧淮陽身後,很久之後,顧淮陽轉身看到她,一陣奇怪,也許顧淮陽不知道自己在他身後,剛剛叫她走,大概是為了氣遇安。她有些哭笑不得,更泛起陣陣酸楚。
也許是自己要離開了,她做出莫大的勇氣和他說,“我喜歡你,你知道嗎?顧淮陽,我馬上要走了,可是,如果你讓我留下,我就留下。”
一貫理智至上的她,那一刻,想瘋狂一次,把選擇權交給面前這個男人。如果他讓她留下,她就會不顧一切。
顧淮陽太過鎮定,近乎於走神,她說了很多,甚至期待他的回答,可是半天顧淮陽皺眉看著她,帶著一絲詫異:“你剛剛說了什麼?”
他總有那種能力,漫不經心地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容不下一個人。
顏嘉卉有些失笑,和他說:“我說我馬上要走了。”
人的勇氣就和機遇一樣,當錯過了一次,就再也難以開口。而顧淮陽也不去關心顏嘉卉此時眼眶還泛著淚光的柔情,朝她看了眼,什麼也沒說,便離開了。
她緊緊握著方向盤,眼角泛起陣陣淚花,她不知道這突如其來的悲傷和憤怒是為了什麼。
有的人,遇到了,就很難忘記,就如顧淮陽。這麼多年,她努力學習,認真工作,就是為了有一天,做一個足以匹配他的女子,她多麼期盼他們兩人的重逢,她能夠如孔雀般孤傲地朝他打招呼,和他說一聲好久不見。可是他似乎總是看不到她,為什麼是遇安呢?明明她才是最先遇見顧淮陽的那個人。雖然她承認遇安很好,可作為旁觀者,私心也罷,她不希望他們在一起,就憑遇安能任性地一走了之,對顧淮陽不管不問,她就覺得,宋遇安配不上顧淮陽。她用盡了全力,到頭來她什麼也沒有得到。
顏嘉卉用力踩下了油門,紅色的小車如鬼魅再一次快速往前飄去,留下的只是小車揚塵而去留下的飄散在空中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