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泰州茶館。
滿堂酒香和飯菜香氣從大門一直飄到街上,十里長街都浸泡在同福樓的酒香之中。
同福樓是泰州西北面最大的酒樓,就像是京州的林間閣和允州的浸紅霞,以酒聞名,來的江湖豪客和文人墨客都不少,不僅僅是個陶冶情志的好地方,更是打聽訊息的好去處。
這個點兒吃飯的人還算是少的,但堂上已經滿滿當當坐了數十江湖俠客,有的樸素短衫,有的衣著華貴,腰間掛著短長武器匣,或以扇子點著膝蓋,閃著精光的眼神都射向堂中央最前頭那個白鬍子老者。
眾目集中之處,若是尋常人物早已亂了陣仗,可那老者絲毫不亂,眼神中劃過一絲自得,呷了一口茶水,將那杯蓋兒叮噹一放,白鬍須抖動如葉。
他自打被同福樓請來說書,已經講了上千場,一上臺就是他的專場,自是不怕的,那些個江湖豪客的眼神追隨在他的說辭之中,也教他頗為得意。
他清了清嗓子,手中寫了個大字“清”的摺扇在他手中踱了幾圈,瞧見他這個手勢,身後那麻布衣衫的少年從西邊收回了眼神,臉蛋還帶著紅暈,連忙撥了兩下手中三絃。
老者隱晦地瞪了自己徒弟一眼,最近允州和謝雨宮大亂,更兼歸元宗被滅門,江湖動盪!趁著這股勢頭,不少人寫了相關的詩文,他年紀大了,倒也趁著這股風氣火了一把。
一聲聲三絃吊足了胃口,那老者才幽幽開口,說的調子也是古怪的吸引人。
“話說自十年前魔教覆滅之後,天下大安!未曾想就在江湖平靜之時,一個魔頭橫空出世!”他壓著嗓子,語調也慢,引得底下有個性急的俠客高聲吼著:“講快點!”
“少俠莫著急,且聽我慢慢道來——”
老者歉意一笑,他閱人無數,眼光毒辣,自然注意到那眼熟的少俠後頭,坐著個白裙女子,形態氣質皆是絕世,遠遠看去就覺得著八月炎炎,憑生飛雪漫天的冷來,只是斗笠上白紗蒙面,不知其真面目如何,只不知是江湖美人榜第幾。不過那榜上美人都是有權有勢,無論是誰來了,都是同福樓的福氣。
想著,他朝著西邊那女子的方向笑了笑,西邊坐著的白裙女子無半分反應,但是她同行的另一黃衣革帶的女子卻朗笑著拍了她的肩膀,低聲說道;“靈槐這是被老頭瞧上了嗎!”
白衣女子拍掉她的手,語氣訕訕,“別亂講。”她動作幅度略大,不太像是尋常女子那般輕柔和緩。
被拍掉手的黃衣女子毫無被拒絕的自覺,本就偏中性的臉上帶著爽朗的笑,也跟著白裙女子認真聽書起來。
無人知道,白紗斗笠之下,白衣“女子”的那張臉平靜中帶著一絲扭曲,湛黑眼瞳泛上壓抑的紅色,眼神中的尷尬幾乎要溢散出來。
她生著一張漂亮的臉,鼻樑高挺而窄,但是卻帶著病容,蒼白得像張一吹就破的白紙。
此人正是離開謝雨宮的莫讓,謝雨宮在江湖的影響力不可謂不大,幾乎是在他帶著應青青離開允州的那一刻,通緝令和告示就貼滿了允州,如今更是貼到了泰州!
你還見過哪一個穿越者被逼到這種地步嗎?!
有著地獄系統的他居然淪落到需要女裝才能走江湖!!
恥辱!
“我可能是華夏最慘穿越者....”
心中把傅雨樓和鬼靈宮凌遲了上百遍,莫讓壓下心裡的那份恥辱感,看著自己纖細的手指,更覺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