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陰寒更勝。
那個男人立在那裡不知道多久了,大概是腿麻了,渾身沒有半分修為的樣子,將花束放到墳墓前時還踉蹌了一下。
他大約二十多歲的樣子,劍眉星眸,只是渾身頹廢的氣質讓他看起來像是個垂暮老者,身上穿著黑色的衣服,不修邊幅,就連下巴上也生著青色胡茬。
莫讓就在他身後不遠處站著,但很顯然,男人並沒有注意到他,依舊自顧自地發著呆。
看著眼前男人的樣子,他摸了摸下巴。
自己現在應該是一種旁觀者的姿態,如同看書一樣看著眼前的一切,書裡的人卻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白色的花束被放到了墓碑旁邊,只是看了一眼花束的樣子,莫讓就知道這肯定是失憶之前的自己,而不是所謂的原身。
那束花完全是用現代的方式束起,白色的玉蘭花含羞開著,外面包裹著一層淡黃色的紙,下面繫著根白色絲帶。
“高潔又真摯的愛意。”
是這個意思吧。
莫讓是不喜歡這些花語之類的東西的,嫌麻煩,但是對玉蘭花卻印象深刻,因為那也是他母親最喜歡的花種。
還記得隔壁那高中裡滿開玉蘭花的景色,滿樹銀花,蓮生枝頭一般。
若墳墓裡埋著的是那個血海中的女子,那麼玉蘭花,配極了她.....
........
莫讓只是遠遠站著,憂鬱地看著眼前的墳墓,感覺“景月”兩個字,就是刻在他心頭的疤。
這種疤是碰不得的,怕是一碰,便要裂開,流出滾燙的血來。
......
松風靜息,似乎被暗流扼住咽喉,連一絲聲響也無。
站在墳前的男人毫無所覺,自顧自地對著墓碑,“已經過去五年了,當時的那些人該死的死,該殘廢的殘廢了,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我不是給你講過故事嘛,傳說有一個叫奈何橋的東西,等你到了那裡一定不要過橋,要先等我一等啊——”
“當然,你要是不想等我了,也要快些跑,別教孟婆抓了,灌了一肚子湯,再記不得我了。”
來了!
莫讓屏住呼吸,仔細聽男子的自言自語,預感到自己,或許能得知到獲得地獄意志認可的原因。
那男子沒有停下,語氣彷徨而哽咽,“可是為什麼,這個世界連地府的記載都沒有呢..........”
“我翻遍了榮州的書籍上面只說有地獄,卻沒講過地府。”
“你說,這個世界,連輪迴都沒有,那那些死去的人,都去哪兒了呢.......”
“陰間那麼多人,有好有壞的,你那麼個嬌貴的性子,要是惹了人該怎麼辦?”
頹廢男子的聲音平淡而蒼涼,讓聽者生出悲意。
世間情仇從來不可斬斷,情之一字啊........實在是世間極苦。
情深不壽,三分淺土,半壁斜陽。
灰色的墓碑上,撒著從松針間斑駁透過來的陽光,莫讓看見“自己”站在墳墓前,站得像是翠竹般筆直,死寂的眼神像是活了過來,又像是瘋癲了一般。
“世間沒有的,卻是世間必須要有的!沒有輪迴的世界又有什麼可以活的?!”
他對著松林發問,眼前卻還是孤寂的墳墓。
良久,久到天色泛了黑,松林裡也是更加妖魔化的恐怖。
莫讓能感覺到一絲黑氣從遠處傳來,雖然不濃,卻帶著攝人的威懾,腳下沒有動,他依舊靜靜站在遠處看“自己”的動作。
“兩腳踢翻塵世界,一肩挑盡古今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