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就在前方,只要開啟,便能瞧見運河之上來往的船隻,其上肯定有人,亦或者門口路過的垂釣之人,有的,肯定有人,只要看見他,他就還有救。
“沒殺多少……”花辭看了看牆面從裡到外密密麻麻掛著的鹿頭,似是自言自語。
大門已觸控得到,老三喜不自禁,滿是血跡的手攀上門鎖,只要用力往左邊將栓子撇開,門就開了。
栓子撇開了,門開了,老三爬出半個身。的確有經過的人,看到他之後停住腳步,他揚起臉掛著笑意正待求救,那些人一個個見鬼似的大叫著四散而開。
面前空空蕩蕩的,江面之上湖水平靜,有魚兒爭相嘻戲,躍起,落下,鱗片映著夕陽餘暉閃現斑駁金光,極為漂亮。
老三不知哪來的力氣,踉蹌著往河邊爬去,探出腦袋,只一眼,便驚恐至極。
整張臉已不能看,兩眼通紅,好似下一刻便能滴出血來,鼻血肆意而流,兩耳血線如注,但此刻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血液滴落水中,盪開絲絲漣漪,復又與河水相合,不見蹤影。
河水清澈見底,還能瞧見底下水草被暗流撫過的妥帖身姿,水面倒映著青城楊柳,條條綠枝垂下,映著水面,蕩過他血跡斑斑的臉,似是撫慰,又似是嘲弄。
不知是否是夕陽太過瑰豔所致,老三隻覺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慢慢的變紅,周遭的景物,遠處看鬼一樣對他指指點點的人通通變成了紅色,慢慢的,看不清景緻具體模樣,只能瞧見紅色暈染了一切。
這時候,他忽而才想起應該去找誰。
跌跌撞撞進屋,他眼中有一人已是血色身影,他摸索著爬過去,意圖拽他腿腳。
還未碰著,便見那人不見了蹤影。
“神仙,公子,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殺生了,你大人大量,饒了我吧……我錯了……”老三哭喪著臉,幾近竭斯底裡。
“與我何干?我只殺人,從不救人。”花辭語氣涼薄,皺眉,已有些許不耐。
“好大的膽子!”一聲中氣十足且憤怒難當的聲音響起。
府令本在房後等著侍從打聽具體訊息來報的,比如看看裡頭什麼人啊,發生了什麼事啊,結果左等右等不見人,乾脆自己找來,竟在門外便聽見了這樣一句極為惡劣的話。
他是不知道那侍從早被老三的模樣嚇得掉頭混著人群就跑,早把他這府令老爺擱腦後去了。
花辭將來人上下打量一眼,報以一聲冷呵。爾後負手轉眼,視之為無物。
府令扶著他那大肚子,小眼睛滴溜轉過院子,心下終於有些惶然。那一股費力提起的氣勢霎那間沒了蹤影。
院子正中倒著揹簍,裡頭鹿角拋了點出來,有血跡湮染得地面發紅。不遠處蹲著剛剛追打過的麋鹿,它看起來奄奄一息,大眼盯著揹簍,一眨不眨。
老三已完全顧不得其它,只知道一個勁的磕頭。老一老二躺在正屋前的積水缸邊,額角血跡已經乾涸,缸子卻是缺了口。
府令“咕嚕”嚥了口唾沫,這是被硬生生拿頭撞缺的吧?那……那得疼死吧?
他還真是料對了,就是疼死的。
再看適才說話極為放肆的那人,一襲白衣蹁然,負手而立,側臉輪廓分明,極盡漠然,側身對著他,黑髮及踝,極為詭美。只是那束髮的蝴蝶結……跟他這般模樣有點不搭啊……
“噗……”府令趕緊板正了臉色,做嚴肅狀。
“好笑?”花辭轉回臉,薄唇勾起淺淺弧度,卻是冷嘲。
府令硬生生打了個寒顫,嚥了口唾沫,下意識往後退。
怎麼這人平白給人一股陰森森的感覺呢,怪瘮人的。
花辭笑了,向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