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什麼。」成靖寧撿了地上的菜刀和肉,重新舀水洗幹淨了。忍著惡心和恐懼,顫著手做好了一頓午飯。正午時分,她端了碗,夾了青菜端到屋外去吃,慌慌張張的,弄得顧子衿莫名其妙。
成振清沒怪成靖寧不守規矩,問妻子說:「靖寧今天怎麼了?」
顧子衿幫丈夫盛了一碗骨頭湯,說:「我也不知道,瞧著她像在怕什麼東西。平日裡做飯從不主動讓我幫忙,今天破天荒的讓我搭手。正午切肉的時候,不知怎的丟了菜刀。」
成振清大抵明白是怎麼回事,殺手來殺他們那天,堂屋裡血流成河,滿地狼藉,五具屍體亂糟糟的橫在地上,她怎能不怕?平日裡再怎麼要強,也不過是個九歲的小女娃。他第一次上戰場,見到戰場上橫七豎八的屍體,也嚇得好幾晚睡不著覺。「晚上你陪她睡吧,我這裡你不用守著。」
躺在床上,顧子衿已經睡著了,成靖寧依舊難以入眠。三歲的時候,她就一個人睡了,身邊多了一個人更睡不著覺。待到下眼皮再也撐不起上眼皮的重量時,才勉強眯了一會兒,照舊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血,冰冷泛著寒意的屍體,還有猙獰恐怖的惡鬼。
驚醒之時,全身已被冷汗打濕。現在是夏夜,木窗外是朦朧的月光,心裡裝著事,看任何黑影都忍不住害怕。
進入七月,稻子已經成熟,目之所及是青黃的一片。他們家在三灣村有兩塊稻田,成靖寧琢磨著回去收稻子。「娘,午飯我做好了放在桌子上,到飯點的時候熱一熱就能吃。」成靖寧收拾好了灶頭,背上背簍和幾個麻袋,拿著鐮刀和幾個銅錢準備出門。
成振清手臂和腿上的傷還未痊癒,收稻子的活兒只能交給成靖寧去做。幸好稻田不多,這回不用拌桶、打穀板和鬥房等大而重的工具,只用鐮刀割了稻穗揹回家曝曬幾日,她揮不動連枷,到時候就用搗衣棒脫粒。「我跟你一起去。」顧子衿洗了手追出來說道。
成靖寧婉拒說:「只有兩塊地,我很快就割完了。爹身上還有傷,娘你留下照顧爹。」顧子衿不是做農活的料,去了也幫不上忙。
鄉下收稻子是大事,挑個大晴天,邀請村裡力氣大的青壯年來幫忙,爭取早日忙完田裡的活,好種第二季的秧苗。今天正好是村長家收稻子,置辦夥食十分重要,家裡的媳婦到鎮上買肉、蔬菜和麵粉等東西,成靖寧能搭順風車回去。
「多謝大娘。」成靖寧給了兩個銅板做車錢,回三灣村的路上,她已和牛大娘商量好了,她割完稻子之後,借村長家的牛車把稻穗送到鎮上,到時候給十個銅板。
地裡的水早放完了,穿著草鞋也能下稻田。成靖寧只有四尺高,一進去就被淹沒在稻子裡。她揹著背簍,只割水稻頭頂上的稻穗。這些年裡做慣了農活兒,她手腳早就練得十分利落,割起來毫不費事。
一個上午割了一塊田,中午就著饅頭和冷白開填飽肚子之後,搭了一塊濕巾子在頸上,帶了草帽繼續割稻穗。後一塊田稍小,不到一個時辰就收完了。她捆好裝滿稻穗的麻袋,在牛大娃的幫助下把袋子搬上牛車,在火辣辣的太陽底下趕回鎮上。
加了蜂蜜的椰子汁,放在井裡浸過之後最是清熱解暑,牛大娃足足喝了一大碗。顧子衿拿了十二枚銅錢來交到他手上:「辛苦你大熱天的跑一趟,這些都拿去吧。」
「十文錢已經很多了,哪能再要多的?」牛大娃連忙推拒說。雖然他很想要,但考慮到成家才遭了災,不好要多了。
顧子衿堅持道:「不妨事,你成大叔在鹽場上工,得的工錢不少,房子雖然燒了,錢還在。拿著吧,給家裡的弟弟妹妹買糖吃。」
再三勸說下,牛大娃終於收了十二文銅錢,成靖寧休整好之後,將人送到鎮場口。回到家中就見顧子衿正笨拙地解麻袋上的繩索,將新收回的稻穗倒出來。成靖寧拿了竹耙把稻穗攤勻了,這會兒太陽毒辣,正好曬稻子。
顧子衿幫了忙,不過還不到晚上手腳就開始發癢了。成靖寧拿了魚油幫她擦手和腳:「曬稻子時不注意的話,稻子和稻草上的細毛會粘在手和腳上,可癢了,撓破皮也不頂事。」
魚油細細密密地抹在面板上,涼涼的,很快壓下稻穀細毛引起的灼熱的不間斷的癢痛。顧子衿看著成靖寧雙手上細長的劃痕,忍不住道:「你多擦一些吧,要是留疤就不好看了。」
「我沒事,這些小傷會好的,平時主意些不會留疤。娘你歇會兒,我去做飯。」成靖寧放好了魚油盒子,穿越之後的這一世,她註定不能嬌氣,要想改變命運,必須自己努力,現在這些只是小傷而已。
稻穀脫粒後暴曬半個月入倉,這些日子以來成靖寧仍忘不掉那天血淋淋的兇殺場面,晚上依舊噩夢不斷,時時困於夢魘不能清醒,每每如此,顧子衿只得搖頭嘆氣。半個月下來,成靖寧食不甘味,睡不安寢,整整瘦了一圈,她原本就纖瘦,這會兒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