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這樁事她記得結果,顧辭初據理力爭,的確說贏了左右丞相,只是他的摺子才蓋上印章,就被獨攬大權的左右丞相扣下來,一扣就是三五年,最後是他傾家蕩産,變賣了祖輩裡所有的錢財,偷偷送去南昌,一場□□才被扼殺在萌芽中。
從那之後他更加節儉了,連青衫上的祥雲仙鶴亦或翠竹松柏的花樣都沒了,一身布衣也遮不住他的高貴與俊美。
元疏桐突然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瘋狂的迷戀這個男人了。
他身上有一種尋常人沒有的東西,使得他神秘而高貴,那東西叫勇敢而堅毅,他的脊樑骨比別人直,心胸可以似海,可以如針,有匪君子,天命尊榮。
這樣的男子,終生未娶,老來為她葬送火海,明明甘願為自己而死,卻拒絕了她一輩子。
重來一世,她還要將往日的求而不得一一經歷,想想還不如死了痛快。
但……如果不呢?
如果她不想這麼活呢?
如果對於追求顧辭初她不再輕言放棄,如果她能大權在握,如果她能創造一個萬朝來賀的盛世呢?
這些如果不只是如果,她才二十歲,她還穿著龍袍,站在權力的巔峰,顧辭初觸手可及,一切都回到原點,只要她想,就沒有什麼不可能,命運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那從今天開始,她就必須把命運緊緊攥在手裡,她是天下人的皇,一旦給她機會強大,就沒有人能比她更強!
右丞相步步緊逼:“顧國師,說來說去你就是要動國庫可對?那我就把話擱這兒,你有本事就遞摺子,能批下來算我輸!”
這句話目無頭上的元疏桐,揭開一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醜陋事實,沒給她這個女帝一點面子,也等於說不過顧辭初耍起無賴來。
國庫空虛是真,若要賑災,就要苛扣大臣俸祿,減小開支,同時許多玩樂皆會被廢除,嚴重影響了朝廷官員的生活質量和利益。
辭初今次傾家蕩産救了南昌,往後還有西昌北昌,國庫空虛才是問題關鍵,至於國庫為何空虛,左右丞相心知肚明。
她是女帝,她要誰富貴誰便大富大貴,她要誰死,誰便死無全屍,於公於私,她怎能讓辭初再受一次當年的委屈?
左丞相捏著鬍子,慢悠悠道:“顧國師如此俠肝義膽,不如遞個摺子上去,自己籌錢賑災,顧氏一族自大昭開國便是功勳元老,顧國師的父親更是深受先帝寵愛,區區一個南昌,顧家不會救不下來吧?”
簡直無賴至極,這樣的話怎麼能從一個獨掌大權的人口裡說出來?簡直滑天下之大稽,更是天下的不幸。
顧辭初抿著唇,眸子裡斂著波瀾。
“這倒是個好主意!”元疏桐重新坐在龍椅上,右手輕輕搭在把手上,剪水秋眸裡蕩漾著譏笑:“只是顧國師恐怕不能當此重任,你看看他那樣。”假裝看不起的樣子,嫌棄的指指一旁的男人:“全身上下就一件朝服值錢那還是朕發的,瞧瞧左丞相腰上的玉佩,前年苗疆上貢的血玉吧?怎麼不知不覺就到您手裡了?怪了……哎呀還有右丞相手上的玉扳指,水頭真足,百年的老玉了吧?朕就是翻遍皇宮皇宮也找不出比這更好的了。”
左右丞相哪裡料到元疏桐這個擺設突然發難,句句帶刺,礙著面子跪下來:“老臣知罪。”
“你們哪有罪!左右丞相乃朕的功臣!代朕做決定,行國事,只是光吃肉不喝湯可不行,朕國庫空虛,但兩位功臣腰纏萬貫的真闊啊!玉佩、扳指什麼的隨便捐兩樣南昌何愁沒錢賑災?此事就交給兩位大臣了。”元疏桐這話剛完,左右丞相就耐不住了,剛要張口,元疏桐廣袖一揮,道:“穎妃,朕雖給你幹預朝政的特權,卻從未說過你可來前朝,今次朕不與你計較,這是最後一次。有事說事,朝堂上無夫妻。”
眾朝臣捏一把冷汗。
從前這樣的事女帝絕不敢與左右丞相當面較量,今次不知左右丞相到最後是否執行,但竟然有勇氣說這樣的話,簡直意料之外。最是反複無常的該是穎妃一事,以往穎妃來前朝皆是“隨意進出”,甭管來多少次女帝皆是一副“朕想死你了”的模樣,今日突然就成了“朝堂無夫妻”?
今天的女帝可能是假冒的……
穎妃不動聲色,心中波濤洶湧,緩緩跪下,道:“臣妾知罪。”
元疏桐冷哼一聲,頗有些不高興:“你們下一句標準臺詞難道不應該是‘吾皇聖明’嗎?專業在哪裡?讓朕看到你們的職業素養!”
還不誇我?等著朕繼續幹說?
眾朝臣二話沒說,男兒膝下有黃金,現在應該只有排洩物了,噗通跪下:“吾皇聖明。”
遠遠兒的,元疏桐看見那抹挺拔的身影筆直的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良久,才緩緩跪下。
這時,穎妃緩緩道:“稟陛下,昨夜陛下親口命臣妾前來金鑾殿,商討新一批男妃甄選一事。”
眾人面色一僵。
沒錯,剛剛女帝應該只是抽個羊癲瘋,這還是我們那昏庸無道、下流好色的女帝。
“臣附議。”左丞相先道。
大肆在民間甄選男妃會大大削弱百姓對女帝的好感。
“臣附議。”右丞相後道。
只要在這批男妃裡動動手腳,就能在女帝身邊安插無數眼線。
“臣等附議。”文武百官狗腿起來天下無敵。
行吧行吧,你們倆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元疏桐笑笑,託著下巴露出甜甜的笑:“顧國師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