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雲溪沒見過的年輕男人擠出來,擋著話筒不住說謝謝、謝謝,傅聞遠被保安一路護著,才上車走了。
畫面裡沒了傅聞遠,只剩下穿著厚厚麵包羽絨服的女記者在總結那原本就極簡短的幾句發言,雲溪就低頭,盯著自己腳上厚厚的羊毛襪子開始出神。
雲溪覺得,自己就是市民一員,那麼先生理所當然就也是在為他忙碌,在保護他了。
想到這裡,雲溪的心跳就突然快的不正常,卻沒有以往伴隨而來的疼。
等到下午,別墅的暖氣和電突然停了。客廳的空氣在短時間內變溫、變涼,溫度下降極快,好在外面是滿世界的白雪,映的屋裡還亮堂堂的。
阿姨很發愁,她上樓去看了一眼,幾個房間的溫度比客廳都低,她就只敢讓雲溪在客廳待著,又拿了厚毯子下來,兩個人一人一床毯子,手裡捧一杯熱水啜著慢慢喝,包起來在沙發上等暖和電。
大概過了十分鐘不到的時間,李唯就打了電話回來,問是不是停了電和暖。阿姨說是,他就讓不要害怕,只是暫時的,施工隊在搶修,估計用不了半個小時就能好。
他聽起來很忙,語速很快,旁邊還不住有人過來問話,交代完之後,阿姨沒來得及多問一句傅聞遠,就結束了通話。
不過果然再等了十幾分鐘,首先是中央空調響起一陣音樂開始工作,然後頂燈和電視也緊跟著開了。
這時候雖然開始有了好訊息,但摻雜中間的壞訊息也跟著更壞了。
傷亡人數還在上升,最嚴重的事故發生在一所沒有按照指示及時停課的鄉下小學。
大雪壓塌了一間教室的屋頂,四十二個孩子,死2傷36。一名24歲的支教女教師當場死亡,被救援隊挖出來的時候,她懷裡護著一個被嚇壞了不會跑的男孩兒。
醫生檢查過,男孩兒各項身體指徵都正常,只有胳膊上有些擦傷。
記者給了他很多鏡頭,雲溪看著他失神的雙眼,心頭一陣猛跳。
“阿姨。”他松開裹在身上的毯子,進廚房去找開始做晚飯的阿姨,“先生現在會在哪呢?”
阿姨正在切土豆,說:“阿姨不知道呀,你不是說,在新聞上看見了,坐車離開辦公室了嗎?”
就是這樣,雲溪才害怕。
他的幾根手指捏在流理臺上,從廚房的窗戶望出去,近處的院子和遠處的山峰,無處不是一片亮白,帶來隱隱的壓抑感覺。
雲溪的聲音控制不住地發抖:“先生會去農村嗎?就是……就是那些房子塌了的地方。”
阿姨說:“這都說不準,要看他們怎麼安排。”
雲溪的眼眶紅了,酸酸的馬上就要掉出眼淚來。他的嘴唇微微打顫,下巴也跟著一抖一抖。
阿姨無意間看了一眼,才發現他不對勁,“溪溪,怎麼啦?”
雲溪眨了眨眼,聲音難過地低下去,“房子塌了,會壓壞人的……先生……”
“哎呦!”阿姨著急忙慌地拿抹布把手擦幹淨,小跑兩步到他跟前,用力撫了兩把雲溪的背,“別哭別哭。這個擔心不來的呀,要是需要他,再危險也得去,要是不需要,你不是白哭了?”
雲溪吸了兩下鼻子,倒是沒有一直哭,但垂著頭,像只被拋棄的還沒斷奶的小狗。
阿姨想了想,說:“我看,現在市裡都是這樣的情況,先生不一定就會離開這兒。你想想,市裡人有多少呀?停兩個小時電就要大亂了,沒準先生還非得在這兒坐陣,想走都走不了呢。”
“真的嗎?”雲溪轉過頭,臉上還有沒幹的濕痕。
阿姨說:“當然是真的。”
“對了,剛才小李不是打電話回來?他一直跟在先生身邊的,還有訊號打電話,那肯定沒去雪封了的農村。”
雲溪慢慢地點了點頭。
他知道阿姨也是瞎猜,但這樣的說辭還是給了雲溪一點安全感,讓他不再那麼提心吊膽。
這一天的晚飯有些壓抑,阿姨不像以往那樣話多,時不時無意識地嘆口氣。
時間隨著石英鐘的指標慢騰騰地往前走,彷彿也被雪壓住了,挪不動步子。
雲溪提不起精神,吃完飯就上了樓,路過傅聞遠房間時,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腳步。
他沒多猶豫,就推開門走了進去。才發現傅聞遠的被子還亂著,應該是晚上走的太急,沒顧得上鋪好。衣櫃門也開著,地上停留一條暗格紋領帶。
雲溪把領帶疊好,整整齊齊地放進去,又走到床邊把被子也鋪好,俯身將臉埋進了傅聞遠的枕頭裡。
十七歲的第一次心動來的猝不及防,雲溪覺得自己的喜歡似乎帶著些苦味,但餘韻很甜。
原本他對傅聞遠抱著的期待,是想要他做一個跟想象中的模板一樣的父親,有堅實的肩膀跟寬闊的胸膛。但傅聞遠卻並沒有朝那個方向走,他散發著男性成熟的荷爾蒙,在雲溪性意識還模糊的時候,就叫他陷入了年輕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