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這更可怖的死像不是沒見過,然而此刻莊笙站在光線昏暗的房間裡,只覺四肢冰涼,渾身的曖氣都被抽離。
地底凝滯的寒氣,似混雜著某種可怕的惡念,一遍遍從人的身體沖刷而過,帶走所有令人眷念的美好和溫暖。
不知過去多久,莊笙拖動彷彿失去知覺的雙腿,一步一步向那個角落走去。
那是一個旋轉門一樣的裝置,被隔成三扇,將三具屍體分隔開,一起籠罩在一個大玻璃罩中。莊笙看到,在靠近牆的那邊,下方的玻璃開了道口子,但最多隻能容人的手臂伸出。旋轉門是可以轉動的,置身其間的人向前推動自己的那扇門,整個裝置就可以旋轉——但也僅是旋轉而已,並不能夠使人逃離。
莊笙慢慢走近,能看清離他最近的那具屍體,身上並無明顯傷痕。忽然,那隻垂落身旁的手微微一動,莊笙眼角微跳,向前疾走兩步。
——跨出的步子停在半道,莊笙所有的動作被凍結住。
有什麼東西從手臂下滑行而出,三角型的頭慢慢升起,冰冷的豎瞳盯著外面,猛然發動攻擊卻一頭撞在玻璃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莊笙倒退兩步,呆呆望著,渾身的血液也信念隨之凝結。
——那是一頭色彩斑斕的毒蛇。
懶惰,戒之在惰,奔跑罰之。
莊笙眼前出現一幅畫面:看不清面目的人被丟入蛇坑,悲哭嘶號,而群蛇聳動,昂首吐信,纏繞住人的四肢。
第四宗罪,怠惰。
第四起案件如期而至,無論是死者身份還是兇手作案手法,都與所料相同,然而莊笙卻一點高興的意思都沒有。他猜到了兇手,猜到了死者,卻猜錯死亡數目。
這次案件,兇手一下殺掉三人。
之前在排查唐芳芳給出的名單時,莊笙心裡始終存在一些違和感。他翻出所有相關人員的筆錄,細細看了一遍,然後終於明白過來那絲違和感的來源。
兇手無疑很聰明,不僅聰明,還非常能體察人的心理。他選擇的那幾名死者,除了存在不同程度的心理疾病外,還衍生出了真實的罪惡。
第一名死者,婚內出軌,導致家庭冷暴力,從而對他們幼小的孩子造成心理創傷。小小的孩子已經確診為自閉症,快三歲了不曾開口說過一個字。
第二名死者長期酗酒,存在家庭暴力情況,導致妻子多次住院。
第三名死者對妻子有極強的控制慾,導致妻子出現嚴重心理問題。
互助會對有心理問題的人來說,確實是個不錯的傾訴場所。但那畢竟還算是一個公眾場合,人內心裡一些極度陰暗的念頭和過往,是不會拿到這樣半公開的場合說的,有些人甚至為了隱瞞或炫耀,而編造一些自己沒做過的事情。
這樣,從互助會得到的資訊就不一定真實,也不是兇手想要的。
而有一種人,不管病患是自覺還是不自覺,都會讓他們把自己內心深處,連自身都未曾察覺的念頭宣之於口。
那就是,心理醫生。
有個做筆錄的人,提到是自己的心理醫生建議他來互助會。看似一條毫不相關的記錄,莊笙順著直覺查下去,最後在這位心理醫生的診療名單上,意外又不意外地,看到三名死者的姓名赫然列在其中。
而他追查到這裡,是因為醫生的記錄本上寫著,要為病人進行最後階段的診療。後面一行小字,用紅色的筆寫著:
怠惰者,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