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清楚的,無塵,你清楚我們沒有多餘的時間了。而且這樣的煎熬帶來的傷害已經深印進你我的靈魂之中,哪怕真的選擇現在出去,修複損傷之後再回來接受歷練,也未必會有比今天更好的成績。”他抬眸看向陸無塵,嚴肅的表情下,是孤注一擲的堅定與果決,“現在接受考驗,是最好的選擇,也是最有可能帶來好結果的選擇。”
“我勸不了您了,是嗎?”陸無塵哀傷地看著他,撕心裂肺的感覺迅速傳遍全身。
“結果顯而易見。”魏淩甚至對著陸無塵笑了起來,好似完全不在意自己所做的決定可能會帶來的後果。
陸無塵閉上眼,恨不得自己瞎了、聾了、抑或死了,至少不會如此無力!
魏淩嘆息一聲,抽出手向前抱住陸無塵,讓兩人的身體在火焰中緊緊相擁:“不要抗拒命運,接受它。只有接受它,你才會好受一些。”
陸無塵僵住身體:接受它?怎麼可能!!
“你還記得自己的承諾嗎?”放開陸無塵,魏淩捧住他的臉,讓兩人雙目相對,“你說你不會阻止我,不會搗亂,會全力支援我所做的每一個決定。我們在這裡待了半年之久,無塵,半年的時間不算長,但在這樣的地獄深處,半年時光無異於讓我們經歷了無數次的輪回。這樣的痛苦輪回,你原該比當初更加透徹覺悟才對,可是為什麼?我現在反而感覺不到你的成長與突破了。”
“如果異位而處呢?”
魏淩微微睜大眼睛,片刻後篤聲開口:“那我會選擇跟你一起,要死一起死,要生一起生。”
他理解自己弟子的不甘心,明瞭對方的恐懼與不安,這是不可避免的。正如他也曾猶豫後退過——人類從來不是一開始就堅強如鐵、刀槍不入的生物。
但人類之所以為人類,為萬物之靈,就在於他們會思考,會不屈服於本能。
——我的愛人,我也不想冒險,我也不想與你分離,但有些事看似還有選擇,實際早已無路可走。
——這是命運加諸給我們的,無法躲避,只能勇往直前。而勇往直前,或許還能爭取一線生機。
這就是我要傳達給你的意思,我想讓你明白這一點,你能明白嗎?
魏淩用雙眼述說著自己的想法與感傷,他不想陸無塵迷失於恐懼之中。
他該是優秀果敢,強大自負的。不該是如此兒女情長、自我懷疑與否定的。
“我不會違揹我的承諾。”疼痛如網,細細密密的纏繞在心間,但已經無法再形成阻礙了,“是我讓師尊失望了,接下來,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怒張的火焰依舊在兩人身上燃燒,被火焰自動忽略的衣衫在火風中呼呼作響,宛如它的主人不屈的意志。
真正意義上的身魂分離,這是第二次。
百年前的那次記憶早已在漫長的歲月裡模糊淡化,但每每憶起還是肌肉緊繃、大腦空白,就好像那些記憶都被印在了靈魂的深處,雖刻意壓制,卻下意識做出反應。
正如此刻,魏淩背對著邵巖,渾身僵硬,所有的神經都在大聲的叫囂與掙紮。
“你這麼抗拒,只會消耗你我兩人的力量。”邵巖嗓音很冷,眸中的不滿和不耐讓他看起來極為暴躁,“我勸你不要抵抗。”
魏淩眼角下斜,說不清是用什麼樣的眼神瞟了邵巖一眼:“這不是我自己能做決定的。”
“呵。”邵巖冷笑連連,“你連控制自己的身體都做不到,等會兒怎麼抵抗混沌之力的侵蝕?如果你這麼沒用,趁早也別浪費我的力氣!”
“唰——”
劍氣呼嘯的聲音在烈烈火海中也無法被掩蓋,陸無塵手中黑劍直指邵巖。
“你再說一句,我立刻就殺了你!”他嘴唇緊抿,面色因為急怒而顯得生動且充滿活力。
“無塵。”魏淩喚他,示意他放下劍,“他說得對。我要是連心理障礙都克服不了,更別提等下控制混沌之力了。”
混沌之力是生命之源,更是毀滅之源。它具有創造的力量,也兼有破壞的力量,這種力量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駕馭的,否則從古至今那些擁有先天混沌之體的人又何至於死絕。
邵巖話說得不好聽,但用意卻是好的。
魏淩表面上看上去是一個很容易妥協的人,他溫和善良,耳根子軟,很容易受人左右。但真正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一個很固執、也很有原則的人。
他骨子裡充滿叛逆,最厭惡受人擺布;血液裡流淌著傲氣,不願意向任何自己不喜或者憎惡的人和事妥協。他曾因為教師的一句嘲諷憤而輟學;也曾因為父母的怒言遠走他鄉;盡管那時候他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
時隔多年,他回到華夏大陸,收斂了所有氣性,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做一個低調和善的修者,但深藏於骨血中的傲氣、固執依然存在。
正如他堅持與陸無塵結成道侶;正如他不斷努力,哪怕總是收效甚微,卻依然拼盡全力幫助自己的師門、乃至整個華夏族抵抗異族。
他的傲氣不容許他因為自身所經受的磨難而對他人低頭。
尤其對手還只是一段區區陰影。
“重新開始吧。”
魏淩看著無盡火海的深處,渾身放鬆下來——他現今所經歷過的疼痛,早已超越了當年的身魂分離之苦。如此,他還有什麼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