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無際的黑暗緩緩上湧,淹沒了周遭的一切事物,甚至包括白王所憑依的觀音像本身。
倒轉了的黑夜,在須臾的瞬間開始漲潮,路明非在無邊無際的黑色中居然生出了身處無垠宇宙的錯覺。
缺氧的感覺抓住了他的咽喉,而就在路明非大口喘息的時候,他也隨即聽到了身邊女孩兒急促的呼吸聲。
在他身後。
“繪梨衣?是你——”
路明非的聲音頓住了,因為小惡魔居然在他的面前出現了,許久未見的路鳴澤緩緩漂浮在空中,穿著一席黑色的西裝,在胸前的口袋中插著一支白色的玫瑰。
“噤聲,哥哥,還有不要回頭。”路鳴澤平靜的開口,他伸出雙手捧住了路明非的臉,“千萬別回頭。”
“你搞什麼毛線,繪梨衣就在後面。”路明非沒什麼好氣,“還有把手拿開啊。”
“知道俄耳甫斯的故事吧,他的琴聲能夠讓頑石都為之落淚,在妻子被毒蛇咬死之後,他帶著他的金琴前往冥界,想要拯救他妻子的性命。”
路鳴澤輕笑著開口,但卻沒有拿開手,“他的琴聲感動了冥河上擺渡的艄公,連地獄三頭犬都為之落淚,復仇女神為他放行。俄耳甫斯就這樣一路前進,最終來到了冥王和冥後的面前,他們也受感於痴情的俄耳甫斯,答應讓他帶走妻子歐律狄刻,並再三叮囑,說在回到現世的路上不要回頭。”
“……可他後來還是回頭了對不對?我看過《奧林匹斯星傳》。”
“答對了,伴隨著他的回頭,歐律狄刻被拽回了冥界,俄耳甫斯就此相消沉度日,直至死去。”路鳴澤輕輕的嘆了口氣,“在某些尼伯龍根中也有類似不能回頭的說法。哥哥你現在的處境和俄耳甫斯很像啊。”
“在不回頭的情況下,帶著繪梨衣回到現世,就能擺脫白王的幻境了嗎?”
“是這樣沒錯,現在並不是註定的時間,白王還不能完全甦醒。如果是白王完全復活的話,我們也得拉起大軍才行。”
路鳴澤歪頭笑了一下,“我把手拿開了,哥哥你可千萬別回頭哦。”
小惡魔鬆開了雙手,路明非的身形頓了一下,最終抑制住了回頭的衝動。
“繪梨衣。”
他輕輕開口,隨後向身後伸出一隻手,“抓住我的手。”
身後傳來窸窣衣物的摩擦聲,隨後一隻近乎乾枯的冰涼的手被放在了路明非的手中。
“……”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他很想用力握住那隻手確認一下觸感,卻又害怕把繪梨衣弄疼。與此同時女孩兒身上特有沐浴露的味道鑽進了他的鼻子。
但其實他已經不用確認手感了,因為這個觸感他實在再深刻不過,重啟前的那個晚上他在去往紅井的路上遲到,最終得到的就是一個這樣的繪梨衣。
就連冰涼的感覺都如出一轍,路明非深深的打了個寒顫,他的手開始顫抖。
“從某一種角度來講,上杉家主不能說話反而是好事,因為俄耳甫斯的妻子一直在抱怨導致了他的分心,最後兩人才沒能順利回到現世。哥哥你可得把握住機會啊。”
“……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路明非的額頭跳動著青筋,“我會讓繪梨衣可以開口講話的,像一個正常的女孩兒那樣。”
“哥哥你鐵了心要娶她是嗎?”路鳴澤聳了聳肩。
“閉嘴。關於這段時間你去了哪裡我就不問了,但是你真的沒發現老唐的鍊金道具出問題了嗎?”
“連諾頓自己都沒能發現。”路鳴澤不屑的笑了一聲,“那個道具其實沒有活靈也是可以運轉的,哥哥你就不想知道為什麼諾頓專門鍛造了一個活靈嗎?就算再怎麼說,諾頓也是條龍,而你是人類。不是為了做掉你,諾頓怎麼會在這麼重要的道具裡留下隱患呢?”
“首先他是老唐而不是諾頓,還有這種話我不想聽到第二次,沒有什麼要說的事情就趕緊滾。”路明非冷冷的盯著小惡魔,今天的路鳴澤讓他感到陌生。
“聽哥哥你的咯。”
路鳴澤輕輕揮手,此處黑色的世界緩緩破碎,顯露出其下的真實。但顯露出的場景還不如一片剛剛的純黑,至少那種粘稠的黑色只是讓人感到微微的窒息而已。
天空是血紅色的,不時有地獄的業火在四處噴吐,到處都是屍山血海的場景,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哀鳴和絮語充盈此間,道路以及道路的兩旁都堆滿了累累白骨,在它們的縫隙之間生長出紅色的彼岸花。
路鳴澤沒有騙他,這確實是一趟從地獄到達現世的旅程,他需要帶著繪梨衣前往現世,而在這整個過程中他都不能回頭,唯一能夠感受到的只有手中那隻枯槁如骨的手。
一望無際的道路在面前鋪展,由白骨構成,不知從何處起始,也不知在何處終結。
路明非嚥了一口唾沫,將手中的那隻手握得更緊了些。
“日本也有紅事和白事的說法呢,兩者之間總會讓人不自覺的產生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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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鳴澤咧開嘴巴,露出了一個微笑,“雖然是白骨鋪就的道路,但哥哥你不如把它當做是婚禮上的紅地毯吧,祝你新婚愉快。”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就消失了,只剩下路明非和他身後的繪梨衣。
——路明非突然生出了一個很奇怪的想法,他覺得身後的人可能不是繪梨衣。雖然手掌中傳來的觸感讓他無可辯駁,但是直覺告訴他那不是繪梨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