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策突然擔心秦麒,雖然他一直扮演一名受害者,但瞞不住有心人的窺視,特別是最後的結局。好處幾乎都讓他佔盡了,幾十萬兩的善款由他一人掌管。而這筆錢他必然不會全部用在金陵,而要分出些給別的府城或縣裡,屆時,想要救濟自己管轄地界災民的官吏,還不得把他門檻給踏平了。
最後的贏家啊,難免就會讓某些人看不舒服了。自然要想方設法的將他踩下去。
不過他京裡有人,對他不利之人未必能阻礙他的官路,最重要是當今江南十六個府令中,唯有他的名頭最響亮,他不升官難以服眾啊!
秦麒升官對董策自然是好事。不過也有點不好,那便是下一任的府令會是誰?
看完信件,董策便直接從袖裡取出炭筆,寫完一封回信,看了看天色,發現根本看不出來,扭頭想要詢問樂霞什麼時辰,但見她正快速撥弄算盤,便苦笑一聲,起身舒展了身骨,走出了閣樓。
將信交給了鐘孝師,董策便在藝苑轉了一圈,特別留意了一下廣告布畫的設計,發現都是按照自己圖紙縫制,也就放心了。
一連幾日,都是朦朦的天,斷續的雨,這就是南方的梅雨季。
又一日的清晨,穿著白裾,披了黑色大氅的董策,這一身亙古不變的色調,依然成為了藝苑中的一道風景線。
很多人不知道董策為何這樣穿,起初感覺很奇怪,但看久了,卻別有一番風味,為此還惹來一些男子的效仿。
在這一點上,姑蘇的公子哥們比金陵明顯更追求時尚。
“師父,咋樣啊?”呂簫簫這廝穿著和董策一模一樣的服飾,簡直就像是暴露狂一般,扯開大氅便在董策面前轉了一圈。
“真是一棵樹上吊死的猴子。”董策諷刺一句,便走向戲堂。
他倒不是說呂簫簫學他這樣穿,而是這丫的那天還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但最近因為柳素經常來藝苑,他有了很多機會與柳娘子接觸,那心情自然恢複往昔了。
經過長達一個月的刻苦練習,董策已經能把鳳求凰彈好了,而今,他開始把重點放到排戲上。
“……悽悽複悽悽,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盧清伏案垂淚,提筆帛書,聲泣而唱,令其餘戲子與後臺員工們好生心揪難受,暗暗抹淚。
“停停停!”坐在戲臺一角的董策指點掌心,連叫三聲後,盧清泣聲一滯,與所有人都不解的看向董策。
“東家,這樣排有什麼問題嗎?”盧清微微蹙眉道。
“問題大了。”董策起身,走進盧清,又道:“你為何在唱到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時,把歌調唱得那麼清晰,那麼的高啊?”
“這難道不應該嗎?”盧清雖然眼眶還有些紅,但神色卻很嚴肅,認真道:“我覺得如此才能表現她當時盼願,並且將此兩句升至頂點,最後四句便可徐徐而下,照成突出的氛圍,這不也是東家一直強調的嗎?”
“得了吧。”董策連連搖頭,道:“什麼一上一下的,你這樣簡直就是無病呻吟嘛,觀眾哀傷的情緒全被你這升調給毀了,這又不是鼓舞士氣,搞怎麼激昂作甚?”
一番話,把盧清說得俏臉緋紅,更是讓臺下看戲的柳素忍不住抿嘴偷笑,她這還是頭一次來看排練,沒想到如此有意思,特別董策那一改溫文爾雅的態度,張口不是罵人就是數落人,令人她到萬分有趣。
“那東家你說怎麼辦?”盧清雖然覺得那樣演沒問題,但她更清楚,董策的看法往往能更深入。
“別飆高音,就直直的唱,但是,前四句時,需面無表情,之後開始哽咽,並且每唱一句情緒都要提升一層,當唱出願得一心人時,則開始泣淚不止,無法再寫下去,這時候你要伏案數息,垂淚片刻,再緩緩撐起身子,慢慢抬頭,重複唱出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這兩句完,就是表現你傷痛到了頂點,連握筆的力氣也沒了,此時,當用左手抓住右腕,逼著自己慢慢寫完這首詩!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