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生,一片狼藉,想做的未能做完,還有一處地方終將歸去,只是就在這一刻,莫名壓抑更全然不知應該去向哪裡,某一天也將在曾經的約定中如期而至。
想大聲說出厭惡死亡,也真得害怕再去目睹任何一人離去,每一步都比所想的艱難許多,然而卻也只能繼續向前,就正如此時這般,走向不知名的林中,向著沒有方向的未知遠處,耳邊還盤桓不去的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叫著這世上她真正的名字,也唯有那個人。
“風兒……”
帶著身體裡混雜的情緒和莫名矇昧,晃盪于山野林地的草木枝椏間,曾經拼命奔跑想要逃離的黑夜山路,如今像是麻木般行走於腳下,或許此時是陽光滲漏下的白日,散開了沒有光亮的不真實感。
白日的林間靜謐安寧,不時清風淺淺而過,撥動綠葉隨風起舞,一步步往深處走了,虛無之間似乎有幽美的樂音飄揚而過,吞吐在林葉芳草氣息中,喚著每一次心臟跳動,只餘暢意美好,一時無視其他,不由循聲而往。
遠林中的一座山腳下,潺潺溪水清澈明淨,繞過明豔綠意,蜿蜒向著幽深的遠方而去,溪旁一處巨大的白玉石上,臨水之處水波絲絲漫過,或有小魚遊行其間,石上正坐著一人,曲音深凝,清晰從指間上流散開來。
清風吹過,白衣微揚,素手輕撥動琴絃,滿目即是一種緊緊扣人心絃的空靈,她於一旁安靜坐了下來,感受著琴絃翻覆間,樂音迎面入心。
那人膝上臥琴,琴旁的白玉石面上放著了茶壺和一隻茶杯,茶香淡遠,一絲如煙沿著碧色壺嘴處嫋嫋升起,淺淺繞過彈琴那人,朧著一副面容而去,隱約間無法直視,卻叫人移不開雙眼。
不知是否因為一旁久久的目光,那人終於抬起頭來,溫潤笑意還掛在唇邊,一時被看得一愣,她不禁垂首斂目,只聽耳邊尾音纏綿,“公子的琴音絕世無雙,我心神往之,冒昧之處還望見諒。”
“樂音須有知音人,山路漫漫,若不嫌棄,就請喝杯茶吧。”
斟滿一杯熱氣氤氳的茶香,伴著那溫潤清雅的語音呈於眼前,她終是從那人手上接過茶杯,湊近唇邊抿了一口,“多謝公子。”
“姑娘所奏之音應當很美,但願它時也能得聞一曲。”將茶具放下再看向眼前那人,看他微微一笑便又開口,“姑娘的這雙手纖細修長,指尖上隱約還有絲絲痕跡,該是早已與撫琴結緣了。”
不由蜷起手指藏於掌心,一絲情愫斂去眼底,終彈不出清靈之音的一雙手,似乎羞於被看見,“長久不彈,已然生疏了。”
並未再多言什麼,那人便又奏起了渺渺琴音,在溫和靜謐的時光裡隨著溪水流淌而過,再無需任何聲音,卻讓人難已流戀,暮色將晚,一曲已畢,茶水早已放涼,又是到了應當歸去的時候。
“叨擾公子,天色不早,我先告辭了。”
緩行的腳步然後停留在了那人的話音裡,清潤之聲字字入心,“我姓雲,名榮與。”
“璣惏。”簡簡單單的名字回應了身後終將遠去的聲音,意料之外相遇的陌生一人,像是遠離了塵世一時踏入了另一個所在,雖會愈行愈遠,卻不曾於夢想裡消弭。
天色由明入暗,由暗轉明,再回到明日世界,昏暗之中朝陽卻是還未升起,才走近門旁,還未來得及進屋,便停下了腳步對上了停在這裡的另一人,“你怎麼又來了,我竟不知明日世界何時變得如此隨意,多次容你自由來去。”
“這裡本就是招待客人的地方,難道我就不能來了?”也不理會這時冷然相拒的話,等在這裡許久,為得也就是再見一面,“上次在祆渝時,你神色怪異,是因為出手相救為你解圍的人嗎?”
“少莊主,既然你從一開始就不肯光明正大進來這裡,必然是有所企圖,顓宇山莊的人不會輕易踏足這裡,你也不應該再來,即便是身為客人,也不能總光顧別人的房間。”
才說了這話的人轉身便要推門入室,卻是才伸出手來,便被一把抓住了,“那人來去無蹤,更能救人於無形,江湖上決藏不下那樣詭異的一個人,你認識他,對不對?”
“顓孫翔!”厲聲一頓,轉瞬而來的卻是掩藏不下的無奈,“我對你並無惡意,所以今日再多說一句,以後不要再來這裡,也不要有任何的好奇。”
看著女人這樣的一副面孔,決然更像是要拒人於千里之外,他確是收斂起了視線,獨自隱入自己的神色裡,“我總會知道的,江湖就這麼大,只要他還會出現在你身邊,總會有答案的。”
原不想再看他一眼,此刻卻是定定地將他看進眼中,堅決和固執交相對峙,靜待一人瓦解。
“我只是關心你而已,璣惏,那人是誰?”
片刻的沉寂像是緩緩延續開了許久,她終是輕吐出了一個名字,像是壓抑了什麼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