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叫吳生極的人是誰?”柳因風將目光從書頁上離開,抬頭看去,也不知道是因為身邊的燭火光亮有些暗了,還是這上頭寫的東西本就難為了人的眼睛,總之說不上一聲舒適就是了。
聽見自這小姑娘口中發出的疑問,房間裡的人倒是都不約而同地看了過來,就連那個本來埋頭伏案不知在又是在寫著些什麼的人這時候也抬起了頭來,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顯然是愣了一下,然後木然說了一句,“是我啊,我叫吳生極。”
“你叫吳生極?”柳因風聞言那眼睛瞥了這人一眼,目光打量向四四方方桌子後頭坐著的人,看著倒是個老實安分的樣子,估計放到人堆裡頭也不會有人多看一眼就是,那提筆的樣子倒是還能見出骨子裡的書生氣來,只不過……
還不等他再說什麼,本來站在桌邊看著像是在幫忙整理打雜的人這時候卻是突然抬手拍了拍弓著腰坐再凳子上頭的人,言語間倒是有些驚奇的樣子,“吳生極!?原來你不是叫吳二狗嗎?”
“你才叫二狗呢!”那人忍不住反駁了一句,抬起眼睛有些不悅地瞥了一眼說話的人,然後便又低下了頭去,稍微活動了一下手腕,便又繼續提筆去了。
柳因風此時也順勢將目光從說自己是吳生極的人身上收了回去,這會兒她倒是越發覺得,誰叫這名字也都沒什麼重要的了,重要的是其中礙眼的倒也不是這個就是了,而是這不著邊際的每一行字句。
第四幕~
蠟炬成灰紅燭殘盡,嬉笑歡鬧的聲音漸漸消寂,等到人們日出而作之時,眾人熱鬧的楚香樓裡也將徹徹底底地安靜下來,她於鋪灑開來的晨光中悠然轉醒,輕輕抬起了頭,蜷縮在桌旁一整晚的身子好像已有些僵硬。
不知不覺間又一個夜晚過去了,糾纏一夜的思緒在驟然面臨的清醒中頹然模糊,堅定的一切也因希望渺茫而徒餘落寞荒涼,若將所有都寄予時間交付他人,身不由己的改變又怎會伴隨著美好如期而至。
思緒渙散時有異樣的聲音驀然傳入,本該安靜的這個時候卻是有什麼打破了原本屬於這裡的安寧,她也被帶入了所有人的惶惶不安中,無奈地看著一批官差闖了進來,然後就到處翻查更是要將那些安身立命於這裡的女人全部押解帶走。
“官爺,這是怎麼啦?有話好好說嗎。”
“行了,你們也別廢話啦,上頭有令,說是楚香樓裡包藏竄逃的犯人,從今日起查封,所有人全部帶走。”
一番話聽得本就驚恐不安的人們雲裡霧裡的,被這飛來橫禍牽絆於身眾人除了逆來順受卻也無計可施,只得老老實實地跟著官差離開了這裡。
走在人群中的她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直到自己被迫和所有人拆分開來,然後被帶到了一處乾淨雅緻的房間,終於在焦灼的等待過後見到了另一個人,一個一下子讓自己明白了許多的男人。
“柳姑娘受驚了。”
“原……大人。”
有些驚恐地看著出現在面前的那人,看著那依舊雲淡風輕的儒雅樣子,一切好像都不曾改變過,只是在此時此地再見到這樣的人,她的心裡卻是一下子沉甸甸的,沉靜片刻之後原本糾結著的倒也不得不慢慢放下了。
“這才多久未見,怎麼姑娘竟好像不認識我了?”
“別人都說大人就是這裡的天,”淡淡的視線投向了面前那人,她已經不知道這時自己的平靜之下還有怎樣的心情,“我倒是想問大人,我現在置身此地可是因為天意?”
“哈哈……因風啊因風,你若是早像別人那般去想……算了,我們今日只談風月不言其他,來人啊,把東西拿上來。”
像是說起了什麼有趣的話,揚起的一絲笑容停留片刻之後也就在他的臉上消失了,然後換上了那副依舊笑非笑的深沉模樣。
她不知道這句話究竟代表著什麼,只見話音剛落便有人推門而入將一把琵琶輕輕放置在了桌上,並沒有抬頭看過一眼就又躬身離開了房間。
來了又去的人,重新掩起的門扇,一切輕飄飄地就像走過的夢,唯一的真實就是放在面前的那樣本就屬於她的琵琶,曾經幾曲清音為了眼前這人彈唱,如今曲消音散,一樣的聲不由人。
她沒有乖乖地撥動琴絃,卻是緩緩伸手解開了輕覆在身上的外衫,然後一步步向著男人走近,直到擁進了他的懷裡,那人並沒有訝異於這樣的熱情,一切像是在意料之中不值得驚喜,而溫軟的身軀入懷,他卻也沒有絲毫的回應。
“我若想要你這樣,不過翻手為雲覆手雨,你還不過是隻將我看作一個有權有勢的人。”
耳畔有那人輕柔溫軟的話,靜靜地靠在了跳動的胸膛上,一瞬間竟荒唐地有了些許體味深情的感覺,伴著心跳而來,卻也終會隨著心跳而去。
“大人就是大人,我可以不必知道您是誰,但卻不能不知道自己,不過混跡風塵,我還能給您帶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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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肯更深地迷惑我,或許……”短暫的沉默中不知是在思索著什麼,那樣總是深沉的目光裡竟也顯露出了一絲黯淡的光芒,“你會因為無奈而臣服嗎?就像現在這樣?”
“不,只有這個晚上。”
溫軟卻堅決的話,只是聽了卻也不必再說什麼,他伸手擁住了身前的人,然後將人帶離開了原來的位置,而隨之起身的人腦子一片空蕩蕩的,似乎什麼也沒想,一切就像是落花輕跌落在地面,再自然,卻也無奈不過了。
“從我見到你時起,就知道一定會有這一天,但我卻怎麼都不能容許這一切發生在楚香樓裡,在那個看來不屬於你的地方。”
“原公子……”
若有似無的一聲呼喚,配著那面容上淡淡泛出的笑容,讓本不應該說出口的話就這樣輕吐了出來。
“也許不會是這樣的方式,不必是今天這種局面,但你否決了一切的可能,讓我看到了一切不可改變。”
輕簾軟語,徐風微浪,註定消散的黑暗和必將出現的陽光,這一夜她睡得很沉,安然無夢,直至光影無數次地在身旁交疊變幻,才終於將她喚醒,這時外面的一方天空之下,清清楚楚的明朗,她就這樣走出了房間,離開了這個地方。
“把從楚香樓裡搜查出的所有財物分給樓裡的人,然後打發他們各自安身立命吧。”
那時她這樣說了,那人也默然應下,一切將會按照她所說的發生,然後不知再會變成什麼樣,於她而言,這樣的一個人不能也不必再見,而還有一人仍停留在心裡卻是不得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