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重氣派的熵王府邸,皇都之中除去皇宮最尊貴的地方,多少人仰望向高築的圍牆,只有遙不可及的嘆息。
她住進王府裡的憩仙居已經有小半月的時間了,除了時常可見的明滅燈光,便對整個安靜地甚至死氣沉沉的地方,再沒了別的印象。
有人按時過來送膳添衣,她也沒理由在王府裡閒晃所以只是安靜地窩在房間裡,然後眼看著寒冬更深了。
本就是以舞姬的身份自請進入王府,可打從進了這裡,她就根本沒見過什麼歌舞班子,整個王府裡好像也再沒起過樂舞。
她忍不住向過來憩仙居侍奉的下人打聽了,說是熵王不喜歡這些東西,所以整個王府裡也沒設舞樂坊,而在漫長的冬天裡,更是整個府上格外靜默的時候,好像這個王爺也不喜歡冬日。
她都不知道在聽見了這些話後自己是作何反應的,只知道在憋悶了一段時間之後,整個身體都快要僵硬了。
習慣了樂舞的她突然被放置在如此沉靜的地方,倒像是在慢慢耗幹精神,習藝本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也是她安身立命唯一的長處,她心裡也清楚,其實自己是很喜愛這些事情的。
又百無聊賴地坐了一上午,等到了午膳的時間那兩個侍女就又提著食盒過來了,只是今日卻是比平常時候晚了些,走入房間裡時也不是一副平日裡拘謹的樣子,倒是多了些不言而喻的喜悅神色。
“王府裡是有什麼好事發生了嗎,怎麼看你們好像都一臉高興的樣子?”
聽她突然這樣問,正往桌上放置碗盤的兩人都是不由得一愣,相互看了一眼後,一人藏著笑意卻有些害羞的樣子,另一個叫長平的倒是應了話,更沉穩些,“也沒什麼事情,就是剛剛榮大爺過來了,就在路上遇見了。”
這話剛一說完,另一個人就忙不迭接過了話去,眉眼間還是掩不住神色飛揚的樣子,“姑娘不知道,榮大爺人長得可好看了,尤其是總冷著一張臉又不太愛說話的樣子,就像是冰塊兒。”
“喜寧。”
長平出聲叫住了說得正開心的人,喜寧也像是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失禮的話,方才還一副興高采烈模樣,這時馬上又安靜了下來,低下頭去不再言語。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像是總算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榮大爺?真得那麼了不得嗎?看來哪天有機會我也得好好看看才行。”
“嗯,到時候我指給姑娘看,”並沒有像想象中一樣受到指責,原本還有些不安的人一下子又恢復了精神,比起一直的生分感覺倒是熟絡了些。
“時候不早了,姑娘還是先用膳吧。”長平將桌上的東西都擺好了,然後就親手筷子遞了過去。
各色菜式,葷素搭配,出自有名的廚子之手,自然也是鮮香可口的,她還是像往常那樣獨自一人守著個桌子慢慢填飽肚子。
只是今天好像不似平常那樣無趣,隨著身邊的人說起關於那位榮大爺的樣子,她也不由地在腦中想象開來,像是一一過著畫面,下意識便和尋常見過的面孔對照了,但似乎卻不怎麼有用。
“王爺準備怎樣安置那個新晉的舞魁?”筆直立在書桌前的男人正注視著站在桌後隨意翻動櫃子裡頭物件的熵王,黑亮的眸中點點深沉,一臉自然冷冷的模樣。
“養在王府不就是了,皇上親口下了旨,還能怎樣。”
回答的像是手上的動作那般漫不經心,身後的那人也摸不準他究竟是什麼態度,只能把自己知道的一氣都說了。
“王爺還記得太后生辰前我曾提議要舉薦的那個舞女,她正是如今聲名遍傳大街小巷的新晉舞魁雲舞,我是還不知道她到底是因誰暗中相助才得此良機,不過既然她現在身在王爺府中,那就不能不在意了。”
靜靜站在雕花櫃前的人這時終於轉過身來,視線落在說話人的身上,片刻就又移開了。
“原本要推舉出去為我們所用的人竟又再回到我手上,不知道是誰的安排還是巧合,不過榮斌,其實你不覺得這麼說來也還挺有趣的?”
冷著臉的人並沒有因為這樣聽來荒唐的玩笑而揚起半分笑意,低垂下視線,便恢復了一副沉默的樣子。
這時的熵王像是也終於恢復了正經,將從架子上取下的一本書丟在了桌上,淡淡開口,“查到後面的人是誰再通知我。”
“是,那我先告退了。”
告了禮的人轉身就從屋裡走了出去,他看著榮斌離開時仍端正的背影不由得笑了笑,再收回心神坐到椅子上時,深埋在眼中的那絲密雲卻是詭譎難明。
有太多的事情是我們不能夠清楚明白的,就像是層層交織的人心,也正如此時變幻莫測的天氣。
還算晴明的午後,半晌陰雲密佈就像是要變天的樣子,冷風聒噪了很久,然後碩大的雪片就洋洋灑灑飄落一地,稍稍抬頭向遠天一望,渾濁不清的昏聵感覺就弄得人頭暈,而不久前還在府中院落各處行走的人,卻在大雪裡像是一下子消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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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敞開窗戶靜坐在窗前吹著冷風,視線隨著一片雪花落地,就又追著另一些飄蕩在天空裡,像是在看著雪蝶翩翩起舞。
順手拿起了架在妝臺旁邊矮几上的琵琶,隨著飄的雪就彈了起來,許久不曾觸碰的琴絃再被交錯的指尖挑起,靈動悅耳的聲音也就飄飄灑灑傳了開來。
她應該知道這是在熵王府邸,一切不知節制隨心所欲的行為都可能會引發不尋常的事情,這時的她還沒有像這樣去想,直至半晌過後一個敲門的聲音響起,悠揚的旋律也因此間斷。
“給姑娘請安,王爺有請。”出現在門外的是一個年輕模樣的小廝,好像不常在王府裡走動。
她仔細打量了一眼也就認出了這個人,在皇宮中舞魁竟演結束的時候,熵王就是吩咐這個人將自己帶去馬車上的,她記得當時熵王是叫他六成。
“王爺是有什麼吩咐嗎?”試探性地問出口,心裡暗自忐忑不已,本還撫琴賞雪的好心情卻是因為這突然冒出來的人給打得煙消雲散,只剩下了樂極生悲的道理。
“小的也不是很清楚,王爺只說要姑娘帶著樂器過去。”滿心疑惑也還無計可施,不由得向著熵王住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只能是回屋裡取來琵琶跟著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