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子上的瓦罐裡咕嘟咕嘟冒著熱氣,一股濃重的腥臭味夾雜著草藥青澀的味道,隨著蒸騰的煙氣飄散開來,乍一聞忍不住會讓人作嘔,而旁邊靜坐的人倒彷彿什麼都不曾聞見。
曾柔放下了手裡扇火的扇子,用布巾包著蓋子開啟看了看,然後將這整個藥罐離了火,端到了地上放著。
這鍋藥已經熬夠了時辰,一會兒要趁熱喝才好,她轉身進去取了東西出來,一個食盒,還有放著湯匙的一隻碗,褐色的藥液被裝進了碗裡,她小心把東西放進了盒中,便準備出門。
“咕咕……”一聲鴿子咕咕的叫聲響起,曾柔停下了腳步,抬頭看去,只見一隻鴿子正在半空盤旋著,過了片刻便撲騰著翅膀朝著她飛了過來。
她伸出手去,接住了落下來的鴿子,然後自它腳上取下了一張字條來,抬手便重新放飛了,小的字條捏進手裡復而展開,曾柔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手裡的東西,就又提著裝藥的盒子,朝外頭走去。
林障之中,南毒一切如常,至於緊閉著大門的風柳院裡,此處的異樣還未被發覺,已過了兩天一夜,柳因風還沒有醒來,也讓到此的人都提著一顆心。
聽見開門的聲音響起時,楚憐馬上抬頭看去,見是曾柔走了進來,便又默默轉頭看向了還在床上昏睡不醒的人,不時拿起溼潤的布巾給她擦擦臉,或者喂她喝些水,讓乾裂的嘴唇看起來能好一些。
“我來吧,把這碗藥讓二姐喝下去。”曾柔開啟了拿過來的食盒,將裡面放著的藥碗拿了出來,然後朝著床榻邊走了過去。
楚憐抬頭看了看曾柔手裡正用湯匙撥弄著的藥汁,只聞見一陣濃濃的藥味飄了過來,“這時候喝藥還有用嗎?雲夢常主不是說除了等著,也沒什麼更好的方法了……”
“是隻能等著二姐自己醒來,不過現在喝些藥,等她醒來時還能覺得舒服一點,我提前問過雲夢常了,他說只要能喝下就好。”曾柔趴到床頭就要給人喂藥,舀起一勺藥汁輕輕吹了吹,然後送到了她嘴邊。
楚憐默默看著,卻因此情此景心理更加難受起來,“二姐什麼時候這樣過。”摸了摸柳因風冰涼的手,她不由深深嘆了一口氣。
曾柔頭也沒轉,專注於喂藥上頭,榻上的人雖然並未清醒,但顯然也並不樂於接受被送到嘴裡那難聞的東西,因此比起被喂進去的藥,灑了的也不少。
曾柔不時擦去淌下來的藥汁,聽見旁邊傳來的話音,倒是溫柔地笑了笑,“這樣不是也很好嗎。”
楚憐愣了一下,抬眼去看說這話的人,曾柔卻是毫無所覺,只繼續自己要做的事情,然後一邊說道:“不然二姐什麼時候能讓別人這樣照顧,我們也沒機會像這樣照顧她吧。”
楚憐的目光越過曾柔的胳膊,看向緊閉著眼睛躺在那裡的人,心情一時格外複雜,或許是已經習慣了有這麼一個人給南毒當家,習慣了柳因風鎮定自若地去應對裡外發生的事情,而她意氣風發的樣子又實在和眼前的蒼白相去甚遠。
曾柔的話或許不錯,有人能替二姐分擔,幫她做些什麼,但她倒是更希望二姐能儘快醒來,然後徹底好起來。
房門被叩響的時候,楚憐先是轉頭看去,只見一人探頭進來,和她對上視線後點頭輕笑了笑,然後不由將目光轉向了一旁還端著藥碗的曾柔身上。
“楚憐姑娘,打擾了,那個,我想找一下曾柔,有事情。”
這人楚憐也算不上有多熟悉,平日也說不上幾句話,向來這些外來入南毒中修習的人,大多不是歸阮寧分配,就是曾柔在帶著,這小夥子大約來南毒也有好幾年的時間了,似乎是常跟著曾柔。
“剩下的我來吧。”楚憐上前接過了曾柔手裡的藥碗,“既然有人急著找你,你就先去看看是有什麼事情吧。”
曾柔自然聽見了門外那人說話的聲音,只是半天沒有動作,直到楚憐這麼說了,她才放下東西起身往屋外走去,只是臉上生出的那冷然之色,不由地讓門前等著的人哆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