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的傷口已經包紮處理過,柳因風撐著身體坐起來時,還是因為猛地一下心跳而感覺渾身一顫,她不禁深吸了一口氣,有些煩躁地靠在了榻邊。
“二姐,你還是先別動了。”楚憐伸手去扶,卻也只能隨著她的動作來,最後小心調整了下身後枕頭的位置,希望能讓人舒服一些。
柳因風倒不擔心這處流血未愈的傷口,最讓她不安難耐的,卻是身體裡空蕩又隱隱作痛的感覺,彷彿一個填不滿的空洞,自深處泛著襲人的寒意。
遠不如楚憐所說的那般,她所能想過關於這具身體最糟糕的情形,也不會比此時真切的感受來的更好一些。
柳因風閉目深深呼吸過後,抬眼看向了楚憐,將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鴆命。”
楚憐喉間不覺哽咽了一下,雖然她是做了最壞的打算將東西帶著,可是……
“我還是先讓梁楚笙再過來看看吧。”
“他看如果有用的話,現在大約就不是這個樣子了,拿來吧。”話語間沒有半分轉圜的餘地,柳因風看著垂手固執立在原地一動未動的人,終究還是沉聲說道:“我既然已經說了,就是非做不可,我的身體我自己有數,否則恐怕也無法活著回到南毒了。”
身側的手默默握成了拳頭,楚憐半晌抿唇無語,終是將始終貼身藏著的一樣東西給拿了出來。
那是一個十分精緻小巧的紅色扁身的瓶子,裝在這瓶子裡頭,也是此間唯一的一粒,那還是經柳因風的手得來的,多年間一直塵封在這裡。
柳因風抬手接過了楚憐雙手奉上的東西,不願見她如此一副凝重的表情,忍不住開口說道:“放心,我拿它是要救命的,又不是自殘,要是死在了我一手弄出的這東西上頭,怕是真的要死不瞑目了。”
楚憐靜靜地看著她,對於柳因風的信任勝過了心底的掙扎,終於篤定般點了點頭,“二姐放心,我會一直在外頭守著。”
“嗯。”柳因風手中握著光滑的瓶身在指尖摩挲著,聞言抬頭看了楚憐一眼,“沈安然呢?醒了嗎?”
“林公子已經帶著人離開了,梁楚笙也已經順便看過,已經沒事了。”
柳因風點點頭,仰頭後倚在了牆上,輕輕閉上眼睛,眉目間清晰可見一抹倦色,臉上更是肉眼可見的蒼白。
楚憐輕聲走了出去,轉身關上房門前還是忍不住又說了一句,“我就在門外,有什麼吩咐就叫我。”
房門輕輕合上之後,又靜靜過了片刻,榻上的人終於坐直了身體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盤膝而坐,將裝著鴆命的瓶子給開啟了,從裡頭倒出了一粒硃砂色的小藥丸來。
“可惜了,到底是沒了。”她最終揚頭吞了下去,未帶一絲猶疑。
楚憐寸步不離守在門旁,天邊雲影變幻,眼睜睜從日落西沉的黃昏,落入了萬籟無聲的寂靜夜色裡,越等,她的一顆心也跟著一點點沉了下來,心中的不安越發膨脹,直到她自己都覺出不對來。
自心口處傳來一陣不規律的緊縮感,她下意識蹙起眉來,抬手按在了心口處,緩和著突如其來的不適。
正在楚憐一邊平復內息,一邊忍不住於門前徘徊,甚至想要就此走進去一探究竟的時候,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梁楚笙慌張趕了過來。
“怎麼回事?”梁楚笙大口喘著氣,看了看楚憐此時的樣子,不由將目光投向了她身後緊閉的門扇上,“二姐她怎麼了?就連我養著的毒蛛都覺出異樣來,這一夜已經死了大半了。”
梁楚笙也是越走近了這裡,越發覺得難受起來,一手扶牆站著,心中湧上了個不好的念頭,直到聽見楚憐開口說道:“二姐拿走了鴆命。”
“鴆……”梁楚笙一時語塞,看著楚憐按在門上的那隻手,終於還是制止了她,“再等等吧,或許二姐不會有事,畢竟鴆命也是她一手做出來的。”
楚憐收回了手,可心緒難平,“若是之前,我自然不會懷疑,可是鴆命的毒性你也看見了,二姐現在的身體……我就不應該把鴆命交出去!”
楚憐越是自己覺出難受來,心裡越是一陣後怕,可她到底也不敢輕易闖進去,恐再生出什麼變故來,心中只能隱隱期盼著,一切能如同柳因風所說的那樣。
梁楚笙長緩了一口氣,便也只能自我安慰道:“若是鴆命真能為二姐所用,那或許就可以保證她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能夠性命無虞,至少等到與雲夢常主見面再說。”
“這兒怎麼這麼熱鬧啊。”伴隨著一個突兀闖入的聲音,原容趁著夜色大搖大擺走了過來,左手提著一盞燈籠,右手的指間正來回竄著一條不太受控的藍色蠱蟲。
門前的兩人俱是抬頭朝著來人處看了看,然後相視一眼,默契地沒有搭話,不過此時倒也不需要他們中的哪個人開口,原容自然是已經知道,肯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