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每天聽幾耳朵養爹養娘的謾罵和抱怨罷了,但沒想到過年養爹喝了幾口酒以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他喝完酒回來就打養娘,罵養娘沒用生不出孩子,打完養娘又打我,罵我是別人家的小賤種,白吃白喝白住他的。”
“有了那一次以後他只要心情一不好就跑去喝酒,他一喝酒我養娘就找藉口不回家,留我一個人在家裡被喝醉酒的養爹拳打腳踢。”
“打就打吧,反正只要沒把我打死,我就還能繼續活著。”
“從那年春節後我身上就再沒有好過,沒有一天身上不是帶著傷,有時候舊傷還沒有好他又喝上了,家裡多了一個幹活的人,他喝酒的時間就更多了,越喝酒就越打人。”
“村裡還有一群討人厭的孩子看見我就喊我野種,他們還會拿小石頭扔我,運氣不好就被扔中了腦袋,腫了一個包就會疼好幾天。”
喬雲松把褲腿一直捲到大腿上來,這一雙瘦的和竹槓一樣的腿佈滿了密密麻麻的舊傷痕。
“腿上的傷發爛發膿,有時候甚至會長蛆,我把菜刀往火上一燒,就用菜刀放在那塊爛肉一燙一割,然後自己去山裡找把草藥搗碎敷上就算是治了。”
觸目驚心的舊傷痕誰看了不心驚?
喬雲松講述地很平靜,彷彿在說一段與他無關的過往一樣,平靜地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般。
從他簡潔的描述裡大家卻不禁浮現小小的孩子拿著菜刀往自己腿上挖爛肉的畫面。
沒有人問他一句疼嗎?
何須問呢。
怎麼可能會不疼呢?
喬雲松身上的哪道疤能不疼呢?
可那時候的他卻連喊疼資格都沒有。
喊有用嗎?
喊給誰聽呢?
誰又會心疼他呢?
那時候他想,就連生他的人都不要他了,這個世界上誰還會心疼他呢?
“日子在捱打捱罵中過著,慢慢也就熬過去了,我以為日子再不會有更難熬的了。”
喬雲松說到這呵了一聲,“我剛十五歲那年春節村裡好冷,雪下得好大。”
“村裡的河都凍出了一層冰,我冷得受不了就想去河邊找蘆葦花給自己做一件襖子,雖然沒有棉花,但也比單衣更暖和。”
“我才出了門沒多久就被村裡的癩子盯上,他一路跟著我去了河邊,見河邊沒人就忽然跑過來摟著我要親我還要脫我褲子。”
“我嚇得拿柴刀砍了他胳膊一下,結果也不過是把他棉襖劃破了而已,癩子人高馬大的,反手就把我往河裡推。”
“我永遠都忘不掉那年冬天的河水有多涼,冰冷刺骨,好像被人往骨頭裡刺進無數根針一樣。”
“很涼,也很疼。”
“我喊著救命,總算把人招來了,可癩子卻說我勾引他。
村裡人明明知道癩子是什麼德行,就因為我不是村裡人的親生孩子,就因為我的養爹養娘窮,所以他們就幫著癩子欺負我,他們罵我不要臉,罵我賤。”
“他們在岸邊像審判者一樣審判我,說我是城裡帶去鄉下的骯髒種,他們拿雪砸我,硬生生逼得我在冰冷的河裡泡了半個多小時。”
“我回去以後我養爹還拿竹條抽我,罵我敗壞家風,罵我給他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