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後一名中年文士打扮的男子負手而立,五綹長鬚,頭戴逍遙巾,身穿青布袍,腰帶上垂著一方小小青玉,襯與他鳳目隆準、劍眉斜飛的清奇相貌,說不出的儒雅,如果沒有異域男子獨有的碧眼高鼻,活脫脫就是一派大家風範。窗戶旁是一名刀客,一身黑絨對襟箭衣,側身向著李落,只見輪廓如刀劈斧啄,稜角格外分明,背縛一把長刀,比這刀客半個身子還要長些,身形消瘦,整個人便似一把無鞘魔刀,鋒芒難擋,讓人不敢直視。
這四人各具氣勢,或偉岸,或儒雅,或危險,或銳利,但也都算入眼,但這第七個人,就連李落也只是匆匆一瞥,實在看不下去第二眼。
第七個人是男是女李落委實無法分辨,老態龍鍾已到了行將就木的地步,佝僂著身子,臉上、手上、脖頸間,但凡露肉的地方就能見橫七豎八的褶子,或垂或爬,好似無數條蟲子攀附在身上,望之作嘔。八十,九十,亦或是一百,李落不知道,只看見這人沒了眉毛,頭髮也只剩下寥寥數撮,老的不能再老,比那女娃還要矮上一頭,像只肉團,更像是無數條蟲子堆出來的人形,恐怖非常。
這個模樣,比當年化外山紅塵宮外,中了紅塵聖水絕毒之後的穀梁淚還要可怖。三步之內,沒有人跡,就連同樣是飛鵬堡出身的一眾刺客高手也避之如蛇蠍。
“多謝諸位搭救之情,李落感激不盡。”李落誠顏一禮,和聲說道。
褐衣中年男子不置可否,不含半點感情的說道:“飛鵬堡做事只看銀子,不論情面,王爺不必言謝,不過千萬別忘了答應飛鵬堡的事。”
李落微微揚眉,笑道:“我若是食言,怕是要殺我的就不止這位姑娘一人了。”
女子輕輕一笑,眨了眨眼道:“王爺要當心哦,說不定我什麼時候就會暗算王爺呢。”
“嗯,自然是要當心,不過沒見到蒙厥撥汗之前,想必姑娘還不會出手,只是我想不到貴堡縱橫西域,有什麼事須得求著相柳兒?”
“那是我飛鵬堡的事,王爺不必操心。”
李落展顏一笑,點了點頭道:“好,我不問了,不過有一件事倒想聽聽諸位的見解。”
“什麼?”
“今夜所遇的羅網刺客,諸位以為他們如何?”
屋中一陣沉默,半晌之後,就見那褐衣中年男子伸手挽起衣袖,露出手臂和手臂上一道半尺長,一寸深的傷痕,血已經止了,但傷口處卻還是殷紅一片。李落雙目一凝,暗吸了一口涼氣,當初在忘憂谷中見識過中年男子詭異莫測的功法招式,以八敵二,竟也會負了傷,羅網殺手著實可怖。
“羅網八人,至少有兩人有飛鵬堡天字一等的實力。”
李落皺了皺眉頭,想到那姑娘才是飛鵬堡天字二等殺手就如此難纏,羅網餘下六人恐怕最少也是相當,這樣的敵人著實讓人睡不安穩了。
“你們與羅網刺客相較,勝算幾何?”
“殺手不談勝負,只論生死,而生死於殺手眼中,並不只是武功的高低。”儒雅文士淡淡說道。
“王爺是擔心我們敵不過這群羅網的殺手?”那妙齡女娃皺著眉頭,很是不滿的看著李落。
“知己知彼,方有謀算,恕我無禮了。”
“王爺大可寬心,既然接了王爺的生意,飛鵬堡自然不會失信於人。”中年男子漠然說道,“眼下這裡也並非沒有飛鵬堡天字一等的高手。”
李落眼睛一亮,環視諸人,卻掠過了那個面目可怖的老人,笑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