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人生,活得再久,又有什麼意義嗎?
少年說,“我叫德拉庫洛,你可以叫我德拉。”
他當然知道他叫什麼,他是主人手中最有價值的棋子,澤密斯一族最後的血脈,主人沒有吃他,是想用他換來更好的籌碼。
德拉說,“終有一日,你我將重獲自由。我有預感,那一天很近了。”
自由?呵。他嗤之以鼻。在這片土地上,自由只是一場空想,而枷鎖與生俱來。
但他腦中,卻難以抑制地回想起那雙湖藍色的眼眸。
只是後來,主人沒有等來那枚籌碼,他也沒有等到少年預言的未來。
滅頂之災來得如此之快,就如驟然而至的風雨,以無數財富堆積的華美宮殿,在魔法的光輝中,在雨中化作一片泥濘。
好在巨人摧毀蟻xue時,不會在意那些倉皇逃命的螞蟻。
破碎的雨聲中,他聽到少年大笑,“我們自由啦!”
他也想笑,卻在下一刻,被沸騰的血脈按倒在地。
他一點都不意外,新主人固然“慷慨”,給予了他更多的血脈,這也意味著在關鍵時刻,他會成為主人的力量來源。
他看著少年蒼白的面容,如一支被雨水浸透的玫瑰,即便此刻狼狽不堪,也依舊美麗。
他笑了出來,“跑吧,德拉,自由就在前方。”
少年卻刨開胸腔,取出了心髒,澤密斯的血脈在他的掌心流淌,那銀色的血液如月光般純淨。
德拉將血喂給了他,將自己喂給了他。
他說,“吃了我,然後活下去吧。”
他繼承澤密斯一族最後的血脈,活了下來。
後來,他殺死虛弱的主人,又吞噬了歌諾希的血脈,被血族聯合海妖追殺。
他用盡一切辦法活了下來,他從未如此渴望活下去。他不能死,德拉不能死。
德拉逃往了另一座大陸,因為他曾說過,他想去默爾林看看,據說那裡是自由與魔法的土地。
但即便來到默爾林,世界仍然沒有改變。野狗們依舊在彼此撕咬,權力在看不見的地方更疊,只是換了一種看似更溫和的方式。
好在這座舉世聞名的魔法之都,對他們這些鼠輩,同樣敞開懷抱。他得以繼續行走在腐爛的陰影中,躲避著來自同族的追獵,一如過去的每個夜晚。
除了默爾林的物價更高外,一切似乎沒什麼變化。
他記得意外發生的那天,是個月明星稀的尋常夜晚,他跟時光之漏們在一塊蹲點。他有過許多身份,線人也是其中之一。
隊伍裡的人類女法師正在抱怨今年的待遇又創新低,獸人男法師則在唸叨家裡的孩子不好帶。這個城市裡,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苦惱,但都與他無關。
他在黑暗中敏銳地捕捉到一絲血色光芒,以他多年跑路的經驗,本該第一時間逃走,讓這些法師給自己墊後。但不知怎的,他卻下意識拉了那個獸人一把。
機會一旦錯過就不會再有,而這次對方勢在必得,甚至對默爾林的執法部隊——時光之漏下手。
他聽到女人的怒罵,“這群血獸瘋子!”
是啊,即便事後查起來,那也只會是一群失控的無主血獸罷了。
事情又是如何解決呢?他記不太清了,力量流失後的他意識模糊,只記得一片幽紫色從暮色中走來。
那好似寶石,又似夜幕的紫色,凝視他許久,最終輕聲嘆道:“可憐的孩子。”
腦海中再次浮現出了一雙湖藍色的眼睛,清澈、憐憫,彷彿洞察了他悲哀的一生。
自此,他有了一位新主人——黑龍一族的族長,他接受了僕人的身份,但拒絕了血脈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