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太原白氏府邸,花園。
一穿著柔滑絲綢衣、笑容可掬、白髮蒼蒼的老人,正拿著一把形狀粗糙的金黃色青銅剪刀,認真修剪著精心培育的花。
時值春季,粉紅色的花皆含苞待放,老人一邊幻想著花開後的樣子,一邊剪下在他看來,比較多餘的枝條。
“咔噠,咔噠”的剪刀聲,讓他那顆勞累多年的蒼老心臟,融入了幾絲愜意。
白仁眨了眨沉悶的雙眸,手中金黃色的剪刀變化著方向。
蒼老枯槁的手合在一起,伴隨用力,枝條“沙沙”落下。
此時,在白仁背後,一穿著深褐色短袖粗麻布衣的中年男子,握著一卷竹簡,氣喘吁吁地衝了進來,“老家主…大小姐…派……人來送信了。”
白仁笑容平淡,沒有轉身。
這個女兒,平常日裡都與溫何居住在太原。
只要他願意,隨時都能見到,因此,不會太過思念。
手上依舊反覆進行修剪枝幹的動作,用年邁佝僂的身體背對男子,笑聲沙啞,淡淡地說道“溱洧怎麼突然來信了?她不是跟隨惸侯去齊國了嗎?吾聽聞,這惸侯企圖學儒,呵,捨本逐末。”
說到這裡,白仁不屑地搖了搖頭。
在他看來,除了法家之外,其他的諸子百家,都是末流,不值得學習。
不學法去學儒……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女婿是列侯,他早就上門去罵了。
總的來說,白仁對溫何並不感冒。
之所以把女兒嫁過去,只為了遵循白家的復興傳統聯姻而已。
他感覺自己說的有點多,手中的動作明顯放慢了,“老朽也懶得看了,汝為吾講一講,溱洧在信中說了什麼吧。”
“諾。”
中年男子彎著腰,畢恭畢敬地開啟竹簡,在默讀了兩枚竹片之後,臉上忽然出現了一抹凝重,沉默了。
“老家主。”男子抬起頭,目光如炬,深吸一口氣。
“怎麼了?有什麼事儘管說。”白仁扭頭,笑呵呵的,臉上的皺紋,如同春日初開的桃花,燦爛非凡,“不會是子衿那小丫頭闖禍了吧?”
“非也。”男子搖搖頭,凝重的臉色沒有絲毫好轉,“家主可還記得大少爺?”
“子修?他不是正在署衙處理政務嗎?”白仁翻了個白眼,又轉回去,繼續修剪枝條。
他這一生,一共育有一子兩女。
託大女兒的福,因為兒子屬於惸侯的妻兄,靠這層關係,再加上白家派人上下打點,給白子修在中尉署弄了個職位。
中尉署……
御史大夫直轄官衙。
進了這裡面,只要好好幹,做出點政績來,說不準白家有機會進軍長安。
復興指日可待。
“老家主,小人說的不是白子修大少爺。”
“那汝說的誰?”
男人小心翼翼地觀看老人的面色,壓低聲音,“小人說的是白義大少爺……”
乍然。
“咔噠!”一聲清脆的剪刀鐵片碰撞聲過後,一條半米長的枝條,被白仁失手剪了下來。
他沒有心疼枝條,而是轉過身,眯著眼,板著臉,盯著男子,冷聲,“汝沒看錯吧?”
“不會有錯,大小姐專門提到了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