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映在他側臉,笑意未達眼底。
人群忽然騷動起來,如潮水般向河道湧去——燈船遊街開始了。
臨鈺猝不及防被推搡得踉蹌幾步,失去靈力的身軀此刻顯得格外笨拙,他試圖穩住身形,卻險些被擠倒,情急之下脫口喚道:”洛懷瑾!”
話音未落,一隻溫熱的手已攥住他的手腕。
”抱緊我。”嘈雜的人聲中,這聲低語清晰入耳。
臨鈺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一股力道拽入懷中,他下意識環住對方的腰身,鼻尖頓時縈繞著一縷清冽的酒香。
下一刻,腳下驟然懸空。
洛懷瑾攬著他騰躍而起,足尖輕點彩燈,幾個起落間便掠至上游一處涼亭,此處遠離主河道,遊人稀少,卻能將整條燈河盡收眼底。
臨鈺松開手,轉身便被眼前的景象攝去了心神——
蜿蜒的燈船如星河傾瀉,點點暖光倒映在水面,將整條河道染成流動的金色綢緞。
”難怪鶴闌總惦記著月夕燈船......”臨鈺不自覺地揚起嘴角,”若他也能看見,定會歡喜。”
”是嗎?”洛懷瑾忽然湊近,唇角噙著笑,眼底卻不見笑意,”那我把他抓來陪你一起看,如何?”
臨鈺一怔,轉頭正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他遲疑道:”你......認識鶴闌?”
”不認識。”
”那為何每次提起他,你都怪怪的。”
”沒有。”洛懷瑾別過臉,語氣輕快得刻意。
臨鈺抿了抿唇:”你說沒有便沒有吧。”
話音未落,臉頰突然被掐住,洛懷瑾修長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擰了一下,惹得臨鈺吃痛拍開他的手:”君子動口不動手!”
夜風拂過亭角,洛懷瑾俯身逼近,眼底映著流動的燈河,笑得肆意:”我非君子。”
臨鈺剛要反駁,夜空驟然炸開一團赤紅火光。
”走水了——!”悽厲的喊叫聲混著嘈雜人聲傳來。
兩人循聲望去,只見河道上首尾相連的燈船不知何時燃起熊熊烈火,火舌吞吐間已竄上兩岸彩燈。
人群如受驚的獸群般推搡奔逃,卻因太過擁擠反倒堵住了去路,火光映著張張驚恐的面容,慘叫聲撕碎了月夕的歡慶。
臨鈺本能地要沖下去,卻在邁步的瞬間僵住——他如今靈力盡封,這般火勢下去不過是徒增傷亡,轉頭正要開口,卻見洛懷瑾正舉著酒壺作勢欲潑。
”那是酒!”臨鈺一把按住他的手腕。
洛懷瑾任他抓著,目光沉靜如水:”信我嗎?”
這聲音溫柔得不像話,臨鈺心頭驀地一顫,像是被什麼輕輕撞了一下,他怔怔鬆手,看著洛懷瑾揚袖將壺中酒液潑向夜空。
酒珠在月光下劃出晶瑩弧線,未及落地,天際已傳來隆隆悶響。
滴答。
第一滴雨落在臨鈺鼻尖,帶著清冽的桂花香,緊接著雨幕如天河傾瀉,滂沱而下。
火舌在雨中不甘地扭曲著,最終化作縷縷青煙,劫後餘生的人群仰面迎接這場及時雨,歡呼聲此起彼伏。
臨鈺攤開手掌,接住幾滴雨珠,能徒手喚雨的,六界不過寥寥數人,他忍不住偷眼看向身旁人,卻正撞上洛懷瑾含笑的眸子,那笑意比燈火更暖,讓他一時移不開眼。
”你...好厲害。”話一出口才覺失言,耳尖頓時燒了起來。
洛懷瑾輕笑一聲,指尖拂去他發間水珠:”謬贊了。”
雨幕中,誰也沒注意到遠處城樓上,兩道黑影正冷冷注視著這一切。
臨鈺猛然驚覺——原本遍佈街巷的黑甲兵,此刻竟全部消失了,整座城彷彿被抽走了筋骨,只剩驚慌的百姓在收拾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