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田呵呵笑道:“光明白還不行,比賽終究是要靠實力來說話的,如果你將目標定位在這次比賽的冠軍上,你自問會有幾分的把握?”
在木森的心裡,他的確如竹田所說的那樣,是為了參加比賽而比賽,至於冠軍,他壓根就沒想過,但是竹田的這番話對他確實有著不小的吸引力,不知不覺中,他忽然對這次比賽的冠軍有了前所未有的渴望,只是,對於這個冠軍,自己究竟有幾分的把握呢?竹田的問話又讓他感到一絲絲的疑惑。
“是不是不好定位?”竹田笑著問道。
木森忽然想起了費立新,上一屆新人王賽的冠軍,也是中韓新人王對抗賽的勝者,國內年輕棋手中的佼佼者。
“自己曾在名人賽的十六強戰裡勝過他,雖然贏的有點僥幸,但經過這一段時間的鑽研,自問現在的棋力也決不會遜色於他,那麼以他作為參考的話,可不可以說,這次比賽,自己至少有六成以上的把握呢?”木森在心裡給自己做了一個定位。
“我想,我有六到七成的把握吧。”木森緩緩的說道。
竹田搖頭道:“不夠不夠,太少了。”
木森驚訝的問道:“為什麼?”
竹田說道:“其實說有幾分把握這都是虛的,比賽終究是要靠實力來說話的,即使你有十二分的把握,但實力不濟也是空的,我之所以這樣問,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有沒有自信,你的實力我不懷疑,但在這樣的比賽裡,信心也很重要,你說自己有六七成的把握,在我聽來,這就表示你只有六七成的信心,這一點點信心在這樣的比賽裡是遠遠不夠的,你應該有十足的信心,要有一種舍我其誰的氣勢,你要對自己說,這次比賽的冠軍非我莫屬,任誰也搶它不去。”
木森苦笑道:“師兄,我知道信心是很重要,可是這樣說會不會太狂妄了點?”
竹田哈哈笑道:“相信我,三兒,你有實力說這句話。”
木森還是搖了搖頭,對竹田的這番話,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妥,但是這種感覺只是隱隱的閃現,卻抓不住它根源。
竹田看著木森神情,心中已經料到了幾分,不緊不慢的重又裝了一袋煙,說道:“三兒,你是不是覺得我的這種說法與你對圍棋的認識有點相左?”
木森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竹田輕輕的嘆了口氣,說道:“前天你還沒來的時候,大理就對我說了這次的比賽,他讓我給你打打氣。其實我剛才說的這番話,也是我幾經思考得來的,我也曾想過,以你原有的那種無為的心態去參加比賽,從長遠的來看上很有可能會走的更遠一點,但是畢竟你的身份只是個業餘棋手,放在你眼前的機會並不是很多,你如果想求得真正的棋道,就必須牢牢的抓住每一次的機會,即使是暫時的放棄原有的信念和準則也在所不惜,你現在必須豎立起一種對勝利的渴求,只有這樣,你才有可能發揮出全部的實力,甚至還有沒被你發現的潛能,這樣的話,你的勝算便又會增加幾分。”
木森急速的翻轉著手裡的棋子,心中波瀾起伏,竹田的這番話實是和他原本的信念相沖突,但是隱約間,又覺得這番話不無道理。
竹田看著沉默不語的木森,又接著說道:“尋求絕對的勝利可能與你的信念相抵觸,但你看像李正選、張清弈這些人,他們固然是一個超一流的棋手,但又何嘗不是一個偉大的勝負師呢?沒有絕對的勝利,尋求真正的棋道那隻不過是一句妄言罷了。”
木森問道:“難道尋求真正的棋道就只有這一條路可走嗎?”
竹田沉吟了片刻,說道:“這一點我不敢妄言,但我是一個職業棋手,我的確是這麼認為的,不過有一點,三兒你要記住,即便是有了絕對的勝利,那也不代表你就領悟了真正的棋道,但是無論如何,這一步你總是要走出去的。”
木森若有所悟,點了點頭,說道:“師兄,你今天說的話我會記住的,你放心,這次新人王賽裡,我會盡量的調整自己,無論這種心態是否適合自己,但是作為一種嘗試也是必要的。”
竹田笑道:“好好,你聽進去了就好,咱們還是來下這盤棋吧。”
木森笑道:“師兄今天晚上和我下這盤棋,怕就是為了說這番話吧?”
竹田呵呵笑道:“不錯不錯,以棋說棋,正是我們棋手的專長。”
笑聲剛落,竹田複又嘆了口氣,說道:“但願我這不是在拔苗助長吧,便是此刻,我也不敢肯定我剛才的說法對你是不是有效,三兒,我是不是有點急功近利了?”
木森笑道:“師兄說哪裡的話,這是你幾十年的經驗,不敢說是字字珠璣,但這中肯兩個字還是當的上的。只是我資質愚頓,到最後怕是辜負了師兄的一片苦心啊。”
竹田大笑,說道:“你要是資質愚頓,我看天下也沒多少人能學圍棋了。”
笑聲中,竹田又是點了一袋煙,說道:“三兒,該你落子了,你是不是看我老了,想讓我一子啊?”
木森笑了笑,將手中已經捏出汗的那顆棋子重重的拍在了棋盤上,說道:“依師兄所言,這一盤我勢在必勝!”
竹田深深的吸一口氣,笑道:“好,那我就來看看你是怎麼個勢在必勝,老夫雖老,但尚能飯之,三兒你也要注意了。”
其時,已入中夜。
院落裡,再無人語,只聞‘啪啪’的落子聲,這石與石的相碰,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的清晰。
其時,竟有風來,藤架上的枝葉也不甘寂寞的發出沙沙的聲響,卻不肯讓這落子的音律在這沉悶的夏夜裡孤獨的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