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著認不清的名錄:“你說為什麼人臉上不能寫著名兒?”
林霜寒在做一個可以迴圈往複給禾苗澆水的器具,溫柔地噓了一聲:“因為不是人人都臉盲呢。”
“你們家的孩子都姓林啊,放眼望去沒有四五十幾個也有三四十個。”
林霜寒漫不經心,像飄在空中:“是分家。”
分家的恩怨情仇,多麼的不辭辛勞不事張揚卻屈居人下。不食人間煙火,他無法感同身受,而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大少爺不在乎。
“前些年,好像鬧出人命了吧,我太爺爺收留了她們。不知道,這樣的事情每天有一萬件。”
陸揚一愣又一愣地點頭,不知道為什麼,想起了共享的那一片柳絮。
那是,林什麼來著,人太多,忘記了。
空心人偶不會因為得不到回應而放棄。無論他試圖表現得多麼正常,從不打擾。你看,我只是看著他而已。
他的名聲、榮耀、勝利、親情、友情、愛情,又算是什麼呢?
因為我要被看見,所以他不能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你會和我做朋友嗎?我可是鼓起勇氣才和你答話的。
魏逐風看見難以言喻的神情,由冷漠變得有些許同情了。
連他都能捕捉到,更別說將多年籌謀一朝攤開在光天化日下的林時逆,興奮的樣子彷彿在說,快來看我呀快來看我!
惻隱之心陸揚對很多人都動過,而遠超於其上的還有物傷其類。
就連見到林恆都要感慨萬分,祭出許久未曾動搖的溫柔牽引,他已經不再有和他一起共存同一片記憶的人了。這個條件的吸引力太大了,讓任何一個沒有家的人都沒有勇氣拒絕。
他沉默了一會兒,問:“你說過可以帶我找到他,所以我來了。”
完成了你設定的一切關卡、重重阻礙。
說來也怪。一路上,他都沒有嗅到自己袖子裡的死人味,但在這一刻糜爛已久的血臭氣熏天。
“陸揚。”魏逐風罕見地叫了他的名字,喉頭滾了滾,針鋒相對地朝前又踏了一步。他急促解釋道:“雖然受了重傷,但他遠不至於如此。這其中有陰謀,要小心。”
“你不想見到他嗎?來,他就在這裡。”林時逆笑容滿面,握緊了藏在身後的銀針。他有一條極隱秘的小道只有他自己知道,只要一針,他就能將十日都不會醒來的陸揚帶走。傀儡太活躍了也不是好事,還是要聽話一些。他不再像隔空操縱他的玩具了,他想把它變成自己的所有物。
遠離水深火熱之外,選擇只在一念之間。
為了動搖人心,他不惜將最後的殺手鐧也提前祭出。
“你們總坐在我前面,你,你們。你,還有他。橫山法門如此殺意沸騰的東西,本來就不該交給一個孱弱之人。”
陸揚見到了潺潺流水聲後,有一個身形歪坐在那裡。
“當年衡山覆滅,有多少人趁火打劫,取走我門派法寶,還惺惺作態與你兄弟相稱。他也就在此時受了重傷,被我救了下來,總是一會兒昏沉一會兒醒來。兜兜轉轉多年,只能聽到你的名字時才能燃起一點神智,我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將他挪動到淮銅山,因而在路上耽誤了些功夫。我說的都是真的,你有秘密,我也有,我們都有不能宣之於口的秘辛,所以我們才更該站在一起。黃泉邊,奈何橋,孟婆湯,一碗可忘卻世間凡俗,淮銅就是當年企圖搬山未曾成功的另一個橫山,溫泉一地更是上佳的養傷秘方,我們在這裡等你,等你一起回家。”
陸揚蹲下來,攤手:“你在山裡埋佈火藥的動線圖,還有最大一簇山脈的延時引爆裝置,統統交給我。然後,我跟你走。”
林時逆一愣,笑了:“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呢?”
“他在你身邊,你有辦法做出那樣的裝置。我不信你會毫無準備地留在這裡等我。”
“要知道內情和秘密的人全部埋葬在這裡不好嗎?梁康權的血濺在你臉上,你再想洗幹淨也做不到。”
“我已經殺了很多人,不想在造殺業了。東西給我。你帶他來這裡,下山時,我來背。”陸揚冷靜至極,有條不紊地吩咐道。
“好。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