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為什麼不安。
這顆埋在魏逐風心中的疑影,逐漸根生蒂固,蔓延出不可磨滅的藤蔓。
他湊近聽人囈語,只見人畜無害、純良可愛的小兔子抖著腿道:“擋我睡覺者死!”
然後紅紅的眼睛就睜開了。
魏逐風:“……”
陸宗主:“……”
他心虛地把潛意識蓋在小魏殿下耳朵上的手收回來,狠狠搓了兩下:“我說我睡覺習慣不好你還不信。”
“我信。”魏逐風輕飄飄地掃了他一眼。
陸青嵐瞪眼望著他,鼓起腮幫子準備辯解。
他這人絕了,別人誇他他打著哈哈笑過去說哪有哪有,順著他的意下臺階又不高興,非得爭出個高低勝負,反正就是不能處於下風,簡稱一個字,作。
但也得有人慣著才行。
他沒來得及說什麼,魏逐風忽然探了探他的額頭,心中一凜:“好燙。”
二人對望一眼,幾乎是同時收去玩笑的神情,不約而同正坐起來。
魏逐風抓過他的手腕,摸了一刻,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他抿了抿唇,問道:“你自小到大,生過什麼很難治癒的疾病嗎?”
陸青嵐張了張口,卻意外地沒有發出聲音。
半晌,他輕輕笑了,像是嘆息一般:“怎麼會呢?”
魏逐風執著道:“只是外傷,不應該會這麼久,這麼漫長。”
這麼,折騰人。
少年內心焦灼,可陸青嵐安之若素,就彷彿燒得每一寸面板都泛紅、精神懨懨的人不是他一樣,而他身體完好,找不見一個明顯的口子,仿若刀槍不入,完美得像一座不需要愛恨嗔痴的雕像。
不知道為什麼,他格外討厭這樣高高在上的一座神像。可是明明最開始,他還將深潭邊出現的救世主比作可望不可及的神明。
魏逐風心念一動,扯住他的臉,氣急敗壞道:“你能不能不笑了?”
說完,他怒其不爭地翻身下地,想要去找明頑夫子討點藥,恰巧此時木門被不客氣地踢響了。
這種踹門的力度,不是仇人就是親娘。
很可惜,魏逐風的娘在他三四歲就死掉了,陸青嵐從生下來就沒見過親生母親。
木門被踹得木屑亂飛,發出吱呀的呻吟,一個震耳欲聾的尖刻嗓音不斷高喊:“什麼時辰了?我的學堂裡不允準沒有規矩的人!”
魏逐風閉了閉眼,”哐當“一聲將門拉開,發出巨大的動靜,掛在門把上只能充當裝飾作用的門鎖萎靡不振地落了下來,無辜躺在地上。
他目光如炬,沉沉注視著拄著柺杖的中年女人,最後按下脾氣,緩緩道:“他在發燒,夫子替我看看他吧。”
明頑眼中轉過一個猜忌的弧度,向魏逐風身後望去,幹淨整潔的木板床邊坐著一個萎靡不振,目光淡然的人。
她不客氣地向上一坐,抓著陸青嵐的手,忽而臉色一變,二人目光陡然一撞,陸青嵐微微搖頭,露出渴求的神色。
明頑隨意扔開他的手,看向心急如焚的少年,漫不經心道:“你先出去吧。”
“為什麼?”
“我能救他,你不能。”明頑用皸裂的手指,擰滅了一盞燈,權威而缺乏同情心的雙眼在他身上巡視了一圈。
對峙許久,陸青嵐嘆了口氣,溫和又可憐地朝他瞥了一眼,擠眉弄眼用口型說著:
——我站在你這邊。
魏逐風:“……”
待到人完全離開,明頑才嗤笑著看向巋然不動的陸宗主,質詢道:“你還想活幾年?”